他转身往庙里走,破鞋在水里啪嗒响。
他知道她会来。
因为未来的她,死在替他挡下第三十七次催债符的时候。
当铺后院的煤油灯晃得厉害,孔门生坐在八仙桌旁,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像摩斯密码。
他还没长出后来那根镶阴符的象牙手杖,但左耳后那块胎记已经露了头,被他用发胶压着。
“你再说一遍?”他冷笑,“说我转世十七次?说我被拔舌地狱罚过?”
陈三槐把一张冥钞摊在桌上,背面是烧出来的灰字:“月食夜,往生泪,珊瑚角需断于子时三刻。”
灰字一现,孔门生的手顿住了。
那是他从海底铁卷拓下来的禁术,炼功德砂的唯一解法,从未示人。
“你第十七次投胎,”陈三槐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在岭南陈家做小妾,半夜偷听账房说梦话,被家主灌了铅水封喉。牛头马面验魂时,发现你轮回印被改过,当场押走。”
孔门生脸色变了。
“你不可能知道……”
“我知道你用生辰八字换了五次转世机会,还欠阎罗账房三笔阴阳利贷,年息三十七点二。”陈三槐掏出槐木令,在桌上轻轻一磕,“陆离判官签字那天,你请他喝了三天三夜的花酒。”
煤油灯灭了。
有人摸黑点了根蜡。
孔门生盯着他,像在看一具会走路的遗书。
“你要什么?”
“签个约。”陈三槐从香囊里抽出一张黄纸,上面是用右眼泪水写的契文,“永不对抗,永不渗透,‘六道轮回’的货,不准进我管的地界。”
“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下次转世会投成太监,还凭你心口那块皮,是用人皮缝的。”陈三槐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怕水,一碰就起疹子——因为你上辈子,是被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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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啪地炸了个灯花。
孔门生提笔,手稳得奇怪。
墨滴在纸上,他签字,笔尖一颤,一滴血渗出来,落在“孔”字最后一勾,晕开,像海底那具石棺的纹路。
陈三槐没拦他。
血契成立,因果自缚。
他把黄纸折好,塞进香囊,和冰晶残渣、焦布片堆在一起。
“你不会信这种东西。”孔门生冷笑。
“我不信。”陈三槐说,“但我信你怕。”
他转身出门,雨小了,巷子口有只野猫在舔爪子。
他知道这局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