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还在肩头,脖子断了,血泪流干了,可那半截桃符残片还嵌在纸颈里,纹路像老槐树的年轮。
他把纸人按在符咒裂痕上。
纸人“嗤”地自燃,火是冷的,烧得无声,符咒转速慢了下来。
可生死契还在。
右眼视野里,“陈三槐”三个字底下,又浮出一行小字:“陆离·代笔”。
他冷笑。
判官陆离,阴曹地府首席会计师,最爱在债务合同上玩“自动续期”条款。上回他给城南富商做阴阳贷款,合同到期没还,结果富商全家半夜起来自动烧纸,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烧到功德账户透支。
他正想把槐木芯再往里压,井口突然多了个人影。
张黑子。
夜巡鬼差,反戴工作证,手里提着哭丧棒,棒头刻着错别字版往生咒,据说是因为当年考试抄错了。
他没说话,蹲下,用哭丧棒蘸了井底渗出的血水,在井壁划了道横,又划了道竖,成了个十字。
陈三槐看了一眼。
那纹路他认得——当铺昨天新收的俄罗斯套娃骨灰盒,最里层那个,刻的就是这个十字。
张黑子影子没动,可地上多了堆烧鸡骨头,还没化,油光发亮。
他抬头:“公务没办完?”
张黑子摇头,把哭丧棒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
走到井口,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个骨灰盒,放在地上。
象牙的,镶阴符,盒盖上刻着半截“KONG”字母。
他没说话,抬脚走了。
影子拖得老长,烧鸡骨头还在。
陈三槐没动那盒子。他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碰,上回碰了个进口棺材,结果里面塞了太阳能板,半夜自动播放《大悲咒》DJ版,吵得全村鬼魂集体投诉。
他低头看符咒。
纸人烧完了,槐木芯嵌进去了,第八笔的缺口还是没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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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道袍,补丁没了,算盘珠只剩六颗,师父留的信物用了,太爷爷的机顶盒还在冒烟,张黑子留了个带字母的骨灰盒,像在等他拆。
他从鞋底抠出最后一块布——那是他娘临终前缝的,一直垫着,防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