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黄小磊忽然有些明白了李医生的话。他的人生地图,不仅仅包括缅北的苦难和远方的阴影,也应该包括这个花园,包括这个向他竖起大拇指的男人,包括姐姐担忧却坚定的目光,包括复健室里滴落的汗水。
他需要的,是绘制一张更完整的地图。
晚上,他再次打开那个地理图册。这一次,他没有只看缅甸和非洲。他翻到了中国的那一页,找到了云南省,然后用手指,慢慢划过那些蜿蜒的公路和铁路线,最终停在了昆明——他现在所在的城市。
接着,他拿出另一张纸,尝试着画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中心是医院的轮廓,旁边画着花园和那条他练习走路的小径,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代表那个轮椅男人的简笔画。远处,用模糊的云朵形状代表着他无法触及的缅北和更遥远的非洲。
一张极其私人、极其主观的地图。上面有伤痛,有恐惧,也有微小的连接和此时此刻的存在。
他将这幅画和那本地理图册并排放在一起。
一幅是广阔而客观的世界。 一幅是微小而主观的自我。
它们同样重要。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地图”那个词的后面,又添加了几个字: “我的……地图。”
笔尖沙沙作响,仿佛正在无声的战场上,绘制着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防线和前进路线。外面的斗争惊心动魄,内部的修复细碎漫长。但无论是哪一张地图,都需要他亲手一笔一画地去勾勒。
而每一次落笔,无论多么艰难,本身就是在确证——我还在,我记录,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