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冬,京师永定门外。
北风卷地,霜气凛冽,然而新落成的永定门火车站却人声鼎沸,喧闹远胜集市。蒙古特使兀良合台独立月台,仰首望向眼前巍然屹立的钢铁巨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青龙号”蒸汽机车通体乌黑锃亮,车头鎏金“青龙”二字如跃渊潜鳞,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庞然车体不时喷吐白汽,轰鸣声低沉厚重,恍若巨龙低吟,震得脚下地面隐隐颤动。
“使者,请上车。”
兀良合台闻声回首,只见一名身着玄甲、腰佩绣春刀的年轻军官稳步上前,正是龙鳞卫百户张龙。对方举止沉稳,目光明澈,看似随意一站,却隐然封住所有进退之路。
兀良合台颔首示意,深吸一口凛冽空气,抬脚踏上鎏金踏板。车厢内铺着厚密绒毯,琉璃车窗明净如无物,铜制暖炉散着融融热意,与车外严寒恍若两个世界。
汽笛骤然长鸣,声震四野。列车缓缓启动,兀良合台凭窗望去,北京城巍峨的城墙渐行渐远。他手指无意识叩击窗棂,心中波澜起伏,不由想起昨日临行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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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前一日,京师街市。
兀良合台在张龙陪同下,信步于京城繁华街巷。水泥路面平整如磨,两侧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车马声、笑语声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喧哗。
“甜如蜜的闽广白糖!一斤只卖十文!”糖铺伙计高声吆喝。兀良合台信手拈起一撮,颗粒晶莹剔透,甜香沁人心脾。他心下暗惊:在草原,这等品相的白糖价比黄金,唯有王公贵族年节时分方能享用少许。
“淮北精制盐!雪白无杂质!”盐铺前百姓排起长队。兀良合台捻起一撮细盐,指尖搓揉,颗粒均匀,毫无苦涩之气。比之草原上粗砺浑浊的盐块,不啻天壤之别。
“茉莉香皂!洗脸沐浴留香三日不散!”货郎摇动拨浪鼓,声调悠长。兀良合台取过一块,只觉花香袭人,造型精美如玉雕。草原人洗漱多用碱块,何曾想过清洁之物竟可如此雅致。
最令他惊讶的是蜂窝煤铺子。百姓推着独轮车,满载黑色煤饼。伙计热情介绍:“一个煤饼能烧一整晚,暖和又省钱!”兀良合台想起草原寒冬,牧民为捡牛粪取暖费尽心力,不禁感慨万千。
张龙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这都是陛下登基以来推行新政的成果。天工院改良各类技艺,务使百姓用得上、用得起好东西。”
兀良合台表面赞叹,心下却另有一番计较。当夜,他秘密召来三名亲随,吩咐道:“你三人换装打扮,分头探查京师虚实。尤其留意军械、粮储、工坊诸事,但要小心,切勿暴露身份。”
他不知的是,这几人刚离驿馆,龙鳞卫便已悄然尾随。
翌日清晨,皇极殿内。
龙鳞卫指挥使赵铁柱躬身禀报:“陛下,蒙古使者昨夜派遣三名细作,欲窥探京师虚实。是否要…”
朱啸闻言轻笑,熔金瞳中流光微转:“让他们看。天朝大国,无不可对人言。朕正要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是煌煌天威,什么是盛世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