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摩肩接踵,衣着虽多以棉布为主,但不少人面色红润,显然生活富足。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城中巡逻的兵丁衣甲鲜明,纪律严明,与他们在南洋常见的那些慵懒散漫的土着士兵或欧洲雇佣兵截然不同。
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帝国的强大组织能力和惊人的财富。
“范·德·桑德先生,”副手兼翻译,年轻的威廉·范·克莱夫低声用荷兰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里真的是我们印象中那个封闭、保守的明帝国吗?上帝,这港口,这道路,这城市……比我们想象的,不,比我们能想象的还要……强大得多。”威廉是公司在巴达维亚培养的“东方通”,能说一些广东官话,但此刻他的信心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范·德·桑德从窗外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他们已经在这间陈设精美、温暖如春的偏厅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精美的景德镇瓷器茶杯里的茶已经微凉,旁边碟子里摆放的精美糕点他们也毫无胃口。
这种故意的冷遇,是东方权贵惯用的心理施压手段,他懂。但此刻,这种等待格外难熬。每多等一分钟,关于东瀛被大明彻底征服、幕府覆灭、设立行省直辖统治的消息所带来的恐惧感,就加深一分。
那不是一个藩属国的臣服,而是一个强大邻国被彻底消灭、吞并!这展现出的军事力量和决断力,让所有听闻此事的欧洲殖民者都感到不寒而栗。
“冷静,威廉。”范·德·桑德压低声音,更像是在告诫自己,“我们此行的任务至关重要。总督阁下对我们寄予厚望。东瀛的陷落,意味着公司在东亚失去了一个可能牵制郑芝龙的重要平衡力量。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现实——郑芝龙,以及他背后那个刚刚展现了恐怖实力的大明帝国,是这片海域无可争议的、唯一的主宰。我们的傲慢必须彻底收起,否则,不仅揆一长官他们无法获释,公司在东亚的贸易前景也将一片黑暗,甚至我们在巴达维亚的据点都可能不再安全。”
他回想起离开巴达维亚前,总督约翰·马特索尔尔阴沉而焦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