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董事会对于日本贸易的彻底丧失和大明直接统治日本后带来的地缘政治剧变感到极度恐慌,严令必须不惜代价改善与郑家的关系,确保公司在中国的贸易据点(尽管目前只剩下零星的走私交易),并且,尽可能救回被俘的前基隆长官揆一及其部分手下。揆一不仅曾是高级官员,知晓公司大量机密,他的命运也关系到公司在亚洲的声誉和士气。
“可是,先生,”威廉担忧地说,“这位靖海侯,据说非常精明且强硬。他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吗?他会愿意帮助我们觐见明朝皇帝吗?而且,关于赎金……他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威廉。”范·德·桑德苦涩地说,“示弱,表达谦卑和诚意,是我们唯一的筹码。记住,无论对方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甚至是如何羞辱我们,都必须忍耐。公司的未来,可能就在此一举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尽管手指有些微颤。他反复在心中默诵着那些苦练了数月、依旧生硬的广东官话措辞,祈祷不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出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范·德·桑德和威廉如同惊弓之鸟,立刻从椅子上弹起,迅速整理了一下本已十分平整的衣物,脸上努力挤出的恭敬笑容,却难以完全掩饰眼底深处的紧张与焦虑。
偏厅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郑芝龙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了进来。他并未穿着正式的官服,只是一袭藏青色缎面长袍,腰束玉带,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的目光扫过两名荷兰使者,看似平淡,却让范·德·桑德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自己内心盘算都被一眼看穿。
范·德·桑德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连忙上前一步,依照事先练习了无数次的礼节,右手抚胸,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别扭:“尊……尊敬的靖海侯阁下…定海侯阁下!鄙人范·德·桑德,奉……奉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总督约翰·科恩阁下之命,特来拜会侯爷!”他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声线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心中担心不已,因为紧张还说错了爵号)。
威廉紧随其后,也行了一个更深的鞠躬礼,不敢抬头。
“坐。”郑芝龙在主位那张雕花太师椅上坐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生的主宰。他简单地一挥手,自有侍女重新奉上热茶。
“多……多谢侯爷!”范·德·桑德小心翼翼地半个屁股坐在硬木椅凳上,身体挺得笔直。威廉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