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脚的雨丝带着草木清气，将青石板路洗得油亮。临街的"望岳客栈"挂着褪色的酒旗，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店小二正用抹布擦着油腻的柜台，见三人踏雨而来，忙不迭地哈腰迎上前，眼角的余光却像黏在他们身上——为首的少年剑眉星目，腰间悬着柄古雅长剑；白衣少女面色苍白却难掩清丽，锁骨处隐约透出异色；穿紫衣的姑娘把玩着骰子，指节间银光流转，一看便非寻常江湖客。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的声音带着讨好的沙哑。

凌九霄甩了甩湿漉漉的青衫袖子，几滴水珠溅在柜台的算盘上。他从钱袋里拍出一串铜钱，黄铜碰撞的脆响格外分明："三间上房，再烫两壶竹叶青...哎哟！"

话音未落，白芷薇绣着兰草的鞋尖已精准碾在他脚背上。她收回脚时，鬓边玉簪轻轻晃动："重伤未愈喝什么酒？"转头对店小二道，"换成驱寒的姜茶，多加些红糖。"

沈星月靠在门框上，看着凌九霄龇牙咧嘴的模样噗嗤一笑："小郎中管得真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家主母呢。"

"谁管他了！"白芷薇的耳根腾地泛起红晕，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我是怕他喝醉了误事，到时候还得我拖着他跑。"

凌九霄揉着脚背嘟囔："凶巴巴的，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你说什么？"白芷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指尖不知何时多了枚银针。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凌九霄一个激灵，提着剑鞘就窜上楼梯，"我先去看看房间有没有霉味！"

店小二领着三人穿过吱呀作响的走廊，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经过二楼转角时，白芷薇突然按住心口，脸色霎时褪尽血色。凌九霄立刻停下脚步凑过来，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输送真气："又疼了？"

"自从过了清音阁就这样..."白芷薇轻喘着，指尖沁出冷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叫我..."她锁骨下的共生咒正泛着不正常的紫光，像块烧红的烙铁。

沈星月突然用骰子敲了敲柜台边缘，声音压得极低："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泛黄的账簿下面，露出一角雪白纸笺，朱砂印记在暗处隐隐发亮。

凌九霄用两根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信笺，手腕还在微微发颤——上次误中"牵机引"的后遗症让他对不明物件格外警惕。信笺展开的瞬间，七个猩红大字刺得人眼生疼：

【下一个死的，是你】

"哇哦，"凌九霄吹了声口哨，指尖点着字迹，"这字写得跟我那爱喝假酒的师父有一拼，笔锋歪歪扭扭，丑得还挺有特色。"

白芷薇夺过信笺凑到灯下，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墨里掺了朱砂和雄鸡血...是道门通报死讯的手法。"

沈星月接过信笺，指尖在纸面轻轻摩挲："是峨眉派特供的松烟纸，但..."她突然将信纸凑到鼻尖轻嗅，"有股迦南檀香的味道，这不是正统道门所用，倒像是..."

"青龙会的祭坛香。"凌九霄接口道，上次潜入青龙会分坛时，他在密室里闻过这味道。三人对视的瞬间，眼中都浮起同个念头——有人在冒充峨眉派！

店小二端着姜茶上来时，凌九霄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力道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小哥，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来住店？特别是...跟我们一样往峨眉山上去的。"

"有有有！"店小二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托盘抖个不停，"昨儿个后半夜来了个戴斗笠的姑娘，一身黑衣裳，出手可阔绰了，直接甩了锭银子包了整个二楼..."

"姑娘？"白芷薇皱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什么样貌？"

"没看清脸，斗笠压得老低，"店小二突然压低声音，往四周瞟了瞟，"但我给她送热水时瞅见了，她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那儿...好像是断了！"

凌九霄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滚烫的姜茶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药王谷的沐清歌，上次为救他被青龙会的铁爪功斩断右手小指，难道...

入夜后的客栈格外安静，只有窗外的山风卷着松涛声。凌九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店小二说的"四根手指"。他悄悄披衣下床，蹑手蹑脚来到白芷薇的房门前，指尖刚要叩响木门，门缝里飘出的对话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必须瞒着他。"是白芷薇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