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那错愕便被怒意染上了边:“你说什么?”
玄元依旧伏在地上,额头贴着金砖的凉意,声音却异常平静,像山涧的流水,清冽而坚定:“储君守一国,大道护万民。儿臣愿舍小就大,求大道以济天下,不敢受此储印。”
“放肆!”
国王猛地一拍龙案,青铜酒樽被震得跳起来,琥珀色的酒液泼溅在明黄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霍然起身,龙椅的扶手被抓得咯吱作响,“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储印是国本!是列祖列宗定下的规矩!是这净乐国的根!你说舍就能舍?”
“儿臣知道。”玄元的额头依旧贴着砖面,声音却没丝毫动摇,“可一国之界,终有疆土;大道之广,能护万民。儿臣八岁去贫民窟,见流民冻饿而死,才知一仓粮救不了一世饥;见官吏将发霉的粮食掺进赈灾粮,才知一道旨改不了贪婪心。父王,您开仓放粮,可来年雪灾,百姓依旧会饿;您严惩贪官,可贪心生根,斩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执拗,却字字清晰:“唯有大道,能安人心。让囤积者知‘知足不辱’,让施暴者懂‘柔弱胜刚强’,让高高在上者记得‘民为贵’。到那时,不必开仓,百姓自有存粮;不必严惩,官吏自会清廉。这才是真的‘护万民’,不是吗?”
“一派胡言!”国王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龙袍的褶皱里还沾着酒渍,“大道?大道能让百姓有饭吃?能让边关无战事?你才十一岁!读了几本道经,见了几个流民,就敢在这里妄议国事,视储印如无物?你可知‘大道’二字,重逾千斤!”
“陛下息怒!”宰相连忙出列,花白的胡子随着躬身的动作晃动,“太子年幼,许是一时糊涂,冲撞了圣驾。不如先将此事搁下,容老臣与太子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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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不是糊涂!”玄元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惊得香炉里的烟都晃了晃。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映着殿顶的藻井,也映着自己那颗早已生根的道心,“儿臣十岁在观星台,对玄武七宿立誓:‘愿求大道,济度众生’!这储印,困得住一国之君,困不住向道之心!儿臣若接了它,便是违了誓言,负了苍生!”
“你……你……”国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他望着阶下那个仰着头的儿子,忽然觉得陌生——这孩子的眼睛里,没有对王位的敬畏,没有对父权的顺从,只有一片清澈的坚定,像北方的玄武星,任谁都动摇不得。
“来人!”国王猛地转向殿门,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将太子……禁足于东宫偏殿!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侍卫们从殿外涌入,甲胄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寂静。他们走到玄元身边,却被他抬手拦住。少年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衣袍上沾了点金砖的灰尘,可那背影挺得笔直,像观星台的石柱,任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