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号首航远洋带回的珍稀海产,特别是那些体型硕大、品质上乘的帝王蟹和深海龙虾,如同在黑瞎子沟这片已然波澜壮阔的商海中,投入了一颗分量十足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超出了黑瞎子沟,超出了东北三省,开始触及更遥远的国际市场。
程立秋并未将所有的收获一次性抛售。他深谙“奇货可居”的道理,只通过张远航建立的初步渠道,向那家日本“大洋物产”以及另外两家通过赵主任关系联系的香港贸易公司,小批量、试探性地供应了一部分顶级货色。果然,这些来自纯净深海、野生成熟的极品,一经出现在东京、香港的高级餐厅和海鲜市场,立刻引起了饕餮客和精明商家的瞩目,反馈回来的价格和需求,都远超预期。
然而,这片看似蓝海的市场,底下却潜藏着看不见的暗流和早已划定地盘的巨鳄。程立秋这批“闯入者”带来的优质货源,虽然量不大,却像一条鲜活的鲶鱼,搅动了原有经销商,特别是几家长期垄断高端远洋海产供应的日本和韩国商社的平静池塘。
起初,是试探性的接触。先是“大洋物产”的田中一郎,在续订第二批货时,语气不再如初次那般热切,反而开始吹毛求疵,暗示程立秋的货“规格不够统一”、“运输损耗风险大”,试图压低价格。紧接着,另外两家香港公司也先后发来函电,措辞委婉,但核心意思都是希望程立秋能给予“更优惠的长期合作价格”,并隐晦提及“市场反馈竞争激烈,价格有所波动”。
程立秋敏锐地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他立刻让李建军通过他在省外贸部门的关系,以及张远航在航海圈子里的人脉,多方打听。反馈回来的信息印证了他的猜测:那几家日韩大商社已经注意到了“探索者”号这个新出现的竞争对手,并且开始联合向下游的采购商施压,同时放出风声,质疑中国渔船捕捞的海产品质不稳定、供应无法保障,意图将程立秋这个“搅局者”排挤出高端市场,或者至少,将他牢牢压制在产业链的底端,成为一个廉价的原料供应商。
“立秋哥,情况不太妙。”李建军拿着几份搜集来的信息,眉头紧锁,“这几家公司在国际海产市场盘踞多年,渠道深厚,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压价、设置壁垒,咱们很被动。咱们的货是好,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况他们还想把咱们的巷子口给堵上。”
张远航也面色凝重:“我打听过了,他们控制着大部分通往日本、欧美高端餐厅和超市的渠道。如果他们不点头,咱们的货很难卖上价钱,甚至可能积压在手里。霍尼亚拉那边虽然能补给,但长期储存成本高,影响品质。”
王铁山闷声道:“这不是跟山里那会儿,几个屯子的猎户联合起来,想霸占好猎场一个道理吗?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新来的!”
程立秋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墙上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目光在东京、香港、乃至更远的纽约、巴黎等城市上停留。这不是山里的猛兽,可以一枪撂倒;也不是海上的风浪,可以凭借勇气和技艺硬闯过去。这是另一种形态的“围猎”,无声,却更加凶险,关乎着他远洋战略的成败。
“他们想堵死咱们的路,让咱们只能把货贱卖给他们,或者烂在库里。”程立秋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镇定,“就跟早年间的参贩子,联合起来压咱们山里人参的价,一个套路。”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院子里正在学步的瑞山和瑞雪,魏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家庭的温暖给了他无尽的动力,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必须冲破这层无形的网。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按他们的规矩来。”程立秋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有神,“他们不是垄断渠道吗?那咱们就绕开他们!他们不是质疑咱们的品质和供应吗?那咱们就找真正识货、也敢打破垄断的买家!”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建军!”他看向李建军,“你立刻动身,带上咱们最顶级的样品——挑那几只最大的帝王蟹,最肥的龙虾,还有品相最好的深海鱼,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冷链保障,亲自去一趟香港!不要通过那两家贸易公司,直接去找那些最高级的酒店、餐厅,尤其是那些以海鲜闻名的,还有规模大的连锁超市采购部!让他们亲眼看看,亲口尝尝,咱们的货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