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走进议事帐时,铁辕侯正坐在主位上翻看军报。帐内已有七八名将领列席两侧,大多穿着南境风格的软甲,腰带系得比北境人松。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昭武伯的人。
穆长风站在铁辕侯右后方,手里捧着个木匣,低着头,像是在想事。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了叶天寒一下,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叶天寒走到中央,没有行礼,也没开口。他把腰间的油布包解下来,放在案前。那东西一碰桌面就发出闷响,像块石头。
“这是什么?”左侧一名将领站起身,声音拉得老长,“一个火长进帐不拜帅,反倒带个包袱来充场面?”
叶天寒没理他。他伸手解开油布,露出一颗干瘪的人头。面目已经有些发黑,但那道从左耳划到下巴的疤痕还在,清晰可辨。
“霍天雄。”他说。
帐里一下子静了。
刚才说话那人脸色变了变,坐回位置。另一人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血河宗‘毒手判官’死在北境河边,这事不小。可你凭什么说是你杀的?万一是别人动手,你捡了便宜呢?”
叶天寒没动。
穆长风却在这时上前一步,打开手中木匣。里面是半截断箭,箭头泛着青灰,边缘带着锯齿。
“这是从叶火长心口拔出来的。”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蛮族特制狼牙毒箭,只用于斩首行动。南境各营,有谁能造这种箭?”
没人答话。
铁辕侯放下军报,抬头看向那名质疑的将领:“李参将,你怀疑我北境将士战功,总得有个由头吧?”
李参将干笑两声:“卑职不敢质疑战果,只是……饮马河一战,烽燧失联,敌踪未明,这时候献首级,是不是太巧了点?难保不是演的一出戏,好让某些人借机上位。”
这话一出,帐内气氛又紧了几分。
叶天寒终于动了。他一把扯开胸前衣襟,露出左边肋骨处一道还没结痂的伤口。皮肉翻着边,周围一圈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
“这伤,是霍天雄的毒镖留下的。”他说,“你要不信,可以摸。摸完要是还能站着,算你本事。”
李参将往后缩了半步,嘴上却还不服:“装伤唬人谁不会?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划的?”
穆长风冷笑一声:“那你倒是划一个试试?毒血渗进筋脉,三天走不了路,你能撑住?”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听说霍天雄那毒,沾皮就烂,碰血封喉……这人能活着回来,本身就说明问题。”
铁辕侯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够了!”他声音不大,但整个帐子都跟着震了一下,“我北境军中,凭的是刀,不是嘴。叶天寒三战破敌,夺旗斩将,战报送上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闭嘴不提功劳,现在倒跳出来咬人?”
他盯着那几个南境将领,眼神像刀子刮过铁板。
“要查,查到底。但别拿些站不住脚的理由往前线将士头上扣帽子。谁再敢无端质疑军功,我不介意让他去烽燧台蹲一晚上,亲自看看什么叫蛮族夜袭。”
帐内鸦雀无声。
良久,李参将低头拱手:“属下……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