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岩密信中提及的“火焰山”、“圣火遗迹”、“源火”等陌生词汇,如同在赵琰与林小满面前展开了一幅浩瀚而神秘的西域古画卷,将那枚琴形玉佩背后的谜团,推向了更深的时空维度。这已远超宫廷秘闻或派系争斗,隐约触及了某种古老的传承与力量。然而,江东之地,眼下最紧迫的,仍是应对“地头蛇”的挑战,稳固根基。
漕帮宴席上看似化解了沈万金的直接发难,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翠微谷在望湖镇大赛夺魁,又“侥幸”过了漕帮一关,名声不降反升,在寻常百姓和部分开明士绅中赢得了口碑,却也彻底触动了本地传统饮食世家的利益神经。以“江南厨行行首”、百年世家“百味轩”家主司徒玄为首的本土势力,无法再坐视这个“外来户”动摇其权威。一场由行会主导、旨在“正本清源,匡正厨道”的、更具权威性和公开性的“切磋品鉴会”,在漕宴后第十日,正式向翠微谷发出了邀请帖。此番阵仗,远非苏玉衡的个人挑战或沈万金的私宴可比。
“司徒玄此人,厨艺精湛,尤重古法礼仪,在江南厨行威望极高,但为人固执,最恶‘离经叛道’。” 秦义(伤势已大为好转)向赵琰和林小满介绍情况,“他此次打出‘匡正厨道’的旗号,是逼我们进行一场关乎厨艺‘正统’与‘理念’的正面较量。若败,翠微谷在江南将难有立锥之地;若胜,则可能引发整个本土厨行的集体排斥,举步维艰。”
“避无可避,唯有迎战。”赵琰目光沉静,“然此次较量,关键不在胜负,而在如何‘折服’。需在对方最看重的‘古法’、‘本味’上,展现出更高层次的理解,让其心服口服,方能破局。”
林小满深以为然:“司徒家主重‘古法’,我便与他论‘古法’;他讲‘本味’,我便与他探‘本味’。只是,此‘古’非泥古不化,此‘本’非单调寡淡。需让他明白,真正的传承在于精神内核的发扬,而非形式的固守。”
品鉴会设于江陵城厨行公所的“五味堂”,各方名厨、耆老、士绅代表云集,场面庄重甚至肃穆。司徒玄年约六旬,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端坐主位,自有一股威严。他并未急于发难,而是按古礼,先带众人祭拜了厨行祖师,方才开席。
前两轮,仍是常规技艺比拼。司徒玄亲自演示了一道工序繁复到极致的“八宝葫芦鸭”,脱骨填馅,形神兼备,火候精准,味道醇厚,尽显数十年功力,令人叹为观止。林小满则再次出人意料,做了一道看似至简的“开水白菜”。此菜关键在于那碗清澈见底、却鲜香无比的“开水”汤底,乃用鸡、鸭、火腿、干贝等十余种顶级鲜物,经长时间精心吊制,再反复过滤澄清而成,看似清水,实则内蕴乾坤。白菜心焯水后置于汤中,宛如碧玉沉水,清鲜淡雅,入口却鲜味层次迸发,将“以无胜有,大味至淡”的哲理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相比较,司徒玄的菜是技艺的巅峰,如工笔重彩,华丽逼人;林小满的菜则是意境的升华,如写意山水,韵味悠长。在场多是行家,虽碍于司徒玄的威望不便明言,但心中天平已悄然倾斜。司徒玄面色凝重,他感受到了那种超越技艺层面的、对味道本质的理解所带来的冲击。
第三轮,亦是司徒玄预设的决胜局——“论道”。他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林小满身上,声音沉缓:“林夫人技艺精妙,老夫佩服。然厨道之本,在于循古法,守规矩,存敬畏。一味求新求变,乃至以药入膳,恐失饮食本真,偏离正道。不知夫人对此,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这是直指翠微谷“药膳”理念的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小满身上。她从容起身,向司徒玄及众人微微一礼,声音清越平和:“司徒前辈所言极是,厨道确需循古法、存敬畏。然晚辈以为,古法非僵化之规,乃先人智慧之结晶;规矩非束缚之链,乃保障美味与安全之基石;敬畏非墨守成规,乃对天地馈赠、对食者健康之责任。”
她顿了顿,继续道:“譬如前辈这道八宝葫芦鸭,脱骨技法源自前朝,馅料搭配亦有古方可循,此乃循古法。然若拘泥古方,不顾今时今日食材之变、食客体质之异,则古法亦成桎梏。又如药膳,非为标新立异,实乃先民‘药食同源’智慧之传承。《内经》有云,‘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早已阐明食物养生之理。晚辈所为,不过是依食者体质、循四时变化,将食材本性发挥至极,佐以药性相协相成,以期达到调和阴阳、预防疾病之功。此非偏离正道,正是对‘食为民天’这一最大正道之践行,是对食者生命健康最深之敬畏。”
一番话,引经据典,情理交融,将“药膳”拔高到文化传承与健康关怀的层面,既尊重了传统,又阐明了创新之必要。司徒玄一时语塞,他身边几位原本对其观点深以为然的老厨师,也露出思索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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