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一听,二话没说,拎起她那个装着零碎物件的小布包就跟着去了。我心里怦怦直跳,隐隐觉得跟下午那个怪石狮子有关,也偷偷跟在后头。

一进二狗蛋家屋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河底淤泥的腥气。二狗蛋躺在炕上,脸色蜡黄,额头汗珠豆大,肚子果然鼓胀得像面小皮鼓。他双眼紧闭,身子却不时猛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爹急得团团转,要去请赤脚医生,被姥姥拦住了。

“先别忙,”姥姥神色凝重,走到炕边,伸手在二狗蛋鼓胀的肚皮上轻轻按了按。说来也怪,她手一按上去,二狗蛋抽搐得更厉害了,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尖锐的、类似兽类的嘶鸣。

姥姥缩回手,低头闻了闻指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是实病,是冲撞了‘河漂子’里的东西了。”

“河漂子?”二狗蛋他爹娘一脸茫然。

“就是那些年深日久,沉在河底,沾了水煞阴气成了精怪的东西。”姥姥解释道,然后转头问我,“森儿,你们下午在草甸子,是不是碰了啥从河里出来的物件?”

我吓得一哆嗦,不敢隐瞒,赶紧把发现那个怪石狮子,二狗蛋还想搬、最后还踢了一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姥姥听完,叹了口气:“这就对了。那不是什么石狮子,那是早年镇水河伯庙塌了以后,掉进河里的‘螭吻’(chī wěn),是龙子之一,性子最是睚眦必报。它在河底不知泡了多少年,吸足了水煞怨气,早就不是正经神兽了。你们惊扰了它,又踢它一脚,它这是顺着味儿,找上门来了。”

二狗蛋他娘一听,“噗通”一声就给姥姥跪下了:“老婶子,您可得救救狗蛋啊!他就这么一个愣头青,不懂事啊!”

姥姥把她扶起来,没说话,打开她那个小布包。这次,她拿出来的不是剪刀红布,而是一小截用红绳捆着的、干枯发黑的树枝,看着像是桃木,又不太像。树枝一头削得尖尖的。

她又让二狗蛋他爹赶紧去舀一碗清水来。

水端来后,姥姥左手托着水碗,右手捏着那截尖头树枝,走到二狗蛋炕头。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但那调子苍凉而古老,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传过来的。

小主,

念了一会儿,她猛地睁开眼,用那树枝的尖头,在水面上飞快地虚画着什么图案。然后,她含了一口碗里的清水,对准二狗蛋鼓胀的肚皮,“噗”地一声,喷出一片细密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