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饺子下了锅,屋里热气腾腾。我帮着我娘捞饺子,一抬头,透过窗户上融化的一小块冰花,无意中瞥见隔壁老韩家那孤零零的烟囱。
这一看,我浑身的血仿佛都凉了。
老韩家为了省柴火,睡得早,灶火想必也熄得早。可此刻,他家那黑黢黢的烟囱口里,竟然隐隐约约,似乎……似乎真的有一小团模糊的黑影!
像是个人蜷缩在那里,又像只是一蓬被风吹聚的积雪,在朦胧的夜色和蒸腾的自家炊烟映衬下,若有若无。
我手里的笊篱“哐当”一声掉进了锅里,热汤溅了我一手。
“咋了森儿?”我娘吓了一跳。
“没……没啥。”我慌忙捡起笊篱,心却跳得像擂鼓。我再定睛看去,那烟囱口又似乎空空如也,刚才的一切都像是我的幻觉。
可那一晚,我守岁守得心神不宁。饺子吃在嘴里没滋味,窗外的鞭炮声也显得遥远。那个关于烟囱口的传说,和三舅爷醉醺醺的话,连同我刚才那惊鸿一瞥,在我脑子里反复盘旋。
姥姥坐在炕头,安静地包着第二天早上要吃的饺子,好像什么都没察觉。
初一天刚蒙蒙亮,按规矩要去给长辈拜年。我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老韩家屋后。雪地上干干净净,只有几行麻雀的脚印。我仰头看着他家那根冰冷的烟囱,青砖砌的,口儿确实不大,根本不可能坐下一个半大小子。
我心里那点所谓的“科学精神”又占了上风,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离开。
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烟囱根底下,靠近墙缝的积雪里,似乎有一点不一样的颜色。我蹲下身,拨开浮雪,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是一片已经冻硬了的、巴掌大小的深蓝色布片,边缘毛毛糙糙,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扯下来的。颜色,和韩家小子失踪时穿的那件蓝布衫,几乎一模一样。
我捏着那片冰冷的蓝布,像是捏着一块寒冰,从头凉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