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姥姥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看着我手里的蓝布片,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姥……这……”我喉咙发干,说不出句整话。
姥姥从我手里拿过那片布,看了看,又抬头望向那根沉默的烟囱,轻轻叹了口气。
“人啊,活着的时候,从门口进出。没了,魂儿恋家,舍不得走,可门神拦着,它进不来。就只有……从这烟囱口,往下看看。”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那……那韩家小子,他真的……”
“是不是他,谁说得准呢?”姥姥打断我,把那片蓝布重新埋进雪里,用脚轻轻踩实,“也许是风刮来的破布,也许是别的啥。可他娘总梦见他说冷,这烟囱口又灌风……人啊,心里有了念想,有了放不下的亏欠,看啥都像是那么回事。”
她拉着我往回走,晨光熹微,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森儿,你在外头念书,学的是新道理。可你得知道,有些老话,说的不是鬼神,是人心。”姥姥握紧了我的手,她的手心粗糙而温暖,“活人心里头的念想,有时候比真的鬼魂,还沉,还缠人。”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跟人争论过烟囱口能不能坐鬼魂。
也许三舅爷真的眼花了,也许那蓝布片只是巧合。但老韩婆子梦里儿子喊冷的哭声,和她望着烟囱时那空洞绝望的眼神,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根冰冷的、不断冒着别家炊烟的烟囱,就像一根扎在老韩家心上的刺,也像一根扎在我那些“新道理”上的刺。
它提醒着我,在这片土地上,有些悲伤,无法用科学祛除;有些思念,沉重得能让烟囱口,都承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