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血食”,并非活物,而是用三牲(猪、羊、鸡)的头,煮熟了,配上馒头、酒水,在井边祭祀。而“镇物”,则需找一块受过香火、有年头的“泰山石敢当”,或是年代久远、杀过生的古旧兵器,沉入井底,以其煞气镇住怨魂。
事不宜迟,狗剩爹也被从外乡叫了回来。一家人凑钱,赶紧备齐了三牲祭品。又在韩老太太的指点下,从屯里一个破败的老祠堂墙角,挖出来半截生锈的、据说是当年义勇军留下的老马刀。
祭祀选在第二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进行。韩老太太亲自主持,她在井边摆上香案,将三牲头供奉好,点燃香烛,口中念念有词,是在对井里的怨魂陈说利害,劝它接受供奉,放过狗剩,另寻超生之路。
说来也怪,那香点燃后,燃起的烟柱不是袅袅上升,而是打着旋儿,直往那井口的缝隙里钻,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一般。
祭祀完毕,狗剩爹和几个胆大的族人,合力将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马刀,用红布包裹了,顺着磨盘石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
那马刀落入井水,发出“噗通”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砸进了什么粘稠的物体里。紧接着,井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充满不甘的嘶鸣,随即彻底恢复了死寂。
说来也奇,就在镇物沉井之后,家里高烧不退、胡话连篇的狗剩,突然浑身一颤,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黑水,随后体温便开始缓缓下降,沉沉睡去。
狗剩在床上将养了半个多月,人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脸色始终有些苍白,精神也大不如前,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元气。他再也不敢靠近屯子里任何一口废弃的井,甚至对水深的地方都产生了恐惧。那段在老井边的恐怖经历,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那口老井,在沉入镇物之后,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夜里再也听不到女人的哭声,井口吹出的风也不再那么阴冷刺骨。但屯里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用水泥和砖头,将磨盘石的缝隙彻底封死,又在井台周围垒起了一圈矮墙,严禁任何人靠近。
韩老太太在事后对屯里人说:“这井啊,吸了太多年的阴气和怨气,早就成了‘阴眼’。这次虽然暂时镇住了,但根子上的问题没解决。咱们屯子,迟早得想办法把这井给彻底填了,或者请真正有道行的人来做一场大法事,超度了里面的亡魂,才能一劳永逸。”
然而,填井工程浩大,请高僧道士花费不菲,这事也就一年年地拖了下来。那口被彻底封死的老井,依旧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留在七家户屯的中心,提醒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可能依旧锁着一个渴望替代品的、冰冷的灵魂。
而“老井回魂”的故事,也一代代传了下来,成为大人们告诫孩子远离危险水域时,最常提起的、毛骨悚然的真实鬼话。它告诫后人:有些年深日久的禁忌之地,凝聚着无法消散的怨念,绝非儿戏。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勾走人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