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张大户,今儿炼不出好油,我赔您损失。”吴老爹的脸涨得通红。
张大户骂骂咧咧地走了。吴栓柱蹲在油槽旁,看着里面的红油,忽然说:“爹,娘是不是不乐意咱用这油槽了?”
吴老爹没说话,只是从墙角翻出个旧木箱,里面装着秀娥的围裙,围裙上还沾着当年的油星子。他把围裙往油槽上一铺,像是在跟谁说话:“秀娥,我知道你怨,当年若不是我没看好火,你也不会……”
话没说完,油槽忽然“哐当”响了一声,像是有人用锤在砸油饼。吴老爹掀开围裙,只见油槽里的红油慢慢变清,那些头发化成了油花,浮在面上,散发出股浓郁的豆香,是秀娥当年最拿手的“头道油”的香味。
“是你在帮我?”吴老爹的声音发颤。
油槽里的油面晃了晃,浮出个模糊的手印,大小跟秀娥的手掌一模一样。吴老爹忽然想起,秀娥当年总说,炼头道油得用新炒的黄豆,火候要拿捏得准,炒到豆皮发焦却不糊,榨出的油才香。
他赶紧让吴栓柱搬来新收的黄豆,亲自下锅炒。炒到黄豆“噼啪”响时,他听见油坊的角落里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筛豆。回头一看,秀娥当年用的竹筛子正自己晃悠,把碎豆筛在一边,留下的全是饱满的黄豆。
“娘真的回来了!”吴栓柱吓得躲在爹身后,却又忍不住探头看。
吴老爹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滚下泪来。他把炒好的黄豆倒进油槽,拿起木锤开始榨油。锤声“咚咚”响,像是敲在心上,每一声都带着十五年的思念。
榨出的油清亮得像琥珀,盛在油缸里,泛着淡淡的金光。吴老爹舀起一勺,递到嘴边抿了抿,豆香在舌尖散开,跟秀娥当年榨的油一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