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炉子,被他命名为“律炉”。
炉中熔炼的,不是凡铁,而是从四界各地搜集而来的、象征着旧时代压迫的器物——曾经锁住万民的旧枷锁、捆绑战俘的断镣铐,以及神殿里早已失去神性的废弃祭器。
铁头将它们统统投入炉中,还加入了百姓祭奠亡魂的香灰、战士们的骨粉,以及无数人在绝望中流下的泪晶。
阿芽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炉中翻滚的、呈现出一种奇异灰黑色泽的铁水,忍不住问道:“铁头哥,你打这么多钉子做什么呀?又不像兵器。”
铁头从模具中夹出一枚刚刚成型的、足有手臂粗细的巨大钉子,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的骄傲:“傻丫头,这玩意儿可不是用来钉人的……是用来钉地脉的。以后,谁想在这片大地上立个新规矩,都得先问问咱们脚下这片土地,答不答应!”
当晚,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第一枚冰冷的“律钉”被铁头亲手打入了归墟正中心的地脉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嗡”鸣。
紧接着,整片饱受创伤的大地,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就如同一次悠长而平稳的呼吸。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林玄独自一人,重新登上了当初那座焚名的高台。
清冷的月光洒落,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惊愕地发现,原本被焚烧成一片焦土的坑洞中心,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玄草。
每一株草的叶片上,都泛着淡淡的银色微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如梦似幻。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想要触摸那奇特的草叶。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他猛地感到一阵灼痛,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烫了一下。
他骇然缩手,定睛看去,只见那一片林玄草竟像是活了过来,无数草叶自行排列组合,在地面上形成了一行清晰可见的银光小字:“你还欠一个名字。”
林玄彻底怔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也就在这时,远处重建的村落里,隐隐约约传来孩童们清脆的唱谣声,乘着夜风飘荡而来:“没有天爷打个雷,我们自己下场雨;没有神仙开条河,我们自己挖条渠……”
那歌声充满了天真的反抗和蓬勃的生命力,却让林玄心中的警铃大作。
他缓缓站起身,猛地抬头望向夜空。
苍穹之上,那道曾被他一拳撕开的巨大裂口,虽然正在缓慢愈合,但边缘处依旧萦绕着一缕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比黑夜更加深邃的混沌气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脑海。
天道,并未真正死去。它只是……换了一个更隐蔽的壳。
而某种比旧神权更加恐怖的未知威胁,正在那裂口的背后,悄然酝酿,伺机而动。
新的风暴,已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平静之下,开始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