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声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苏青竹的脚步,穿过被月光洗刷得一片银白的林地。
她停在归墟边缘一棵巨大的古榕之后,屏住了呼吸。
月华如水,前方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那奇异的林玄草围成一个天然的圆环,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正围坐其中,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这便是林玄消散后,孩子们自发玩起的新游戏。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我……我想知道,我爹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喝那么多酒?他喝醉了就骂人,我怕他。”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夜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突然,那围成一圈的林玄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所有的叶片竟在同一瞬间朝同一个方向齐齐摆动。
草叶上凝结的露珠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震颤,啪嗒一声,清脆地坠落在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男孩的心上。
他猛地睁开眼,怔在原地。
风中,一个轻柔得近乎幻觉的声音,仿佛是无数草叶摩擦的回响,钻入了他的耳朵:“因为他忘了该怎么哭。”
男孩愣住了,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听懂了。
那一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躲进柴房,而是在父亲又一次举起酒坛时,冲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声大哭,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都哭了出来。
那魁梧的汉子看着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浑浊的眼中竟也滚下两行泪水,最终扔掉了酒坛,父子二人相拥而眠。
树后的苏青竹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手中的草笔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没有记录,也不必记录。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这片土地上悄然发生着何等惊人的蜕变。
迟应草,这曾被誉为“记忆之镜”的奇物,不再是过去时光的忠实倒影。
它进化了,成为了“心灵的回音壁”。
它不再回答“发生了什么”,而是回应“为何会这样”,甚至指引“将要如何”。
这片天地,在林玄离去后,开始拥有自我疗愈的伟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静音锻坊,铁头在与世隔绝的地底空间内,独自守护着最后的阵地。
九百二十七根哑铜桩已经由他亲手分送至四界各处的村落要隘,如今,这里是他唯一的观测点。
窗外,雷霆万钧,暴雨如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铁头正擦拭着一柄未淬火的剑胚,颅内的心磬突然毫无征兆地嗡鸣起来,那声音尖锐、急促,节奏紊乱得像是失控的蜂群。
“线路故障?”他皱起眉,本能地想要排查锻坊内错综复杂的传音线路。
可他刚站起身,整个人便如遭雷击般顿住了。
不对!
这不是故障!
这股嗡鸣,不是来自一处,也不是两处……而是九百二十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