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孝文亲政与南齐内耗

公元490至492年,这短短的三年,如同一面历史的棱镜,清晰地折射出两个王朝截然不同的气运与抉择——北方,年轻的北魏孝文帝在文明太后去世后,亲自处理朝政,实行了一系列改革;南方,建康城中的齐武帝萧赜,则在“永明之治”的盛世余晖中,目睹着帝国支柱的接连倾颓。一个在主动撕裂自我以求新生,一个则在无声的内部侵蚀中走向衰微。让我们跟着时代的洪流,看看这三年到底发生了那些事吧!

公元490年春季,正月,齐武帝下诏释放了隔城之战中俘虏的两千多名士兵,遣送他们返回北魏。

二月,地豆干部落多次侵犯北魏边境,夏季四月甲戌日,北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拓跋颐率军击退了他们。拓跋颐是拓跋新城的儿子。

秋季七月辛丑日,齐武帝任命会稽太守、安陆侯萧缅为雍州刺史。萧缅是萧鸾的弟弟。他重视刑狱诉讼,抓到抢劫犯后,都赦免释放,允许他们改过自新,若再次犯罪才处以死刑;百姓对他是既敬畏又爱戴。

这时,河南王度易侯去世;乙酉日,齐武帝任命他的世子伏连筹为秦、河二州刺史,派遣振武将军丘冠先前往授予官爵,并吊唁度易侯。伏连筹逼迫丘冠先向自己跪拜,丘冠先坚决不从,伏连筹将他推下悬崖致死。齐武帝厚赏丘冠先的儿子丘雄;下诏称丘冠先的遗体遗失在偏远异域,无法寻回,其子孙为官晋升不受影响。

荆州刺史、巴东王萧子响,勇猛有力,擅长骑马射箭,喜好军事,亲自挑选了六十名带兵器的侍从,这些人都有胆识才干;到荆州任所后,他多次在府内斋堂用牛肉美酒犒劳他们。又私下制作锦袍、红袄,打算赠送给蛮族,以此换取武器军械。长史、高平人刘寅,司马、安定人席恭穆等人联名秘密上奏朝廷。齐武帝下诏要求仔细核查。萧子响听说朝廷使者到来却没见到诏书,便召见刘寅、席恭穆以及咨议参军江悆、典签吴修之、魏景渊等人追问此事,刘寅等人沉默不语;吴修之说:“既然朝廷已经下了诏书,我们就应该设法搪塞应对。”魏景渊说:“应当先核查清楚。”萧子响大怒,下令将刘寅等八人逮捕,并在后堂将他们杀死,随后把情况详细上奏朝廷。齐武帝原本想赦免江悆,听说众人都已被杀,心里十分愤怒。壬辰日,任命随王萧子隆为荆州刺史。

齐武帝想派遣淮南太守戴僧静率军讨伐萧子响,戴僧静当面启奏说:“巴东王年纪尚轻,长史等人对他逼迫过急,他一时气愤之下不计后果才做出这样的事。天子的儿子因过失杀人,有什么大罪!朝廷突然派兵西进,会使人心惶惶,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事端,我不敢接受诏令。”齐武帝听后没有回应,但内心认可他的说法。于是派遣卫尉胡谐之、游击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率领数百名宫中侍卫前往江陵,逮捕相关小人,并下诏说:“萧子响如果束手归降,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同时任命平南内史张欣泰为胡谐之的副手。张欣泰对胡谐之说:“这次出行,取胜了也无名无分,失败了却会蒙受奇耻大辱。萧子响身边的人凶顽狡诈,他们之所以为他所用,有的是贪图赏赐,有的是畏惧威逼,不可能自行溃散。如果我们在夏口驻军,向他们宣示祸福得失,就可以不战而擒。”胡谐之没有听从。张欣泰是张兴世的儿子。

胡谐之等人抵达江津,在燕尾洲修筑城堡。萧子响身穿白衣登上城楼,多次派遣使者与他们沟通,说:“天下哪有儿子反叛父亲的道理!我并没有作乱,只是行事粗疏。现在我就乘单人小船返回京城,接受杀人罪的惩处,为什么要修筑城堡来抓捕我呢!”只有尹略回应说:“谁要和你这个背叛父亲的人交谈!”萧子响只能流泪;于是杀牛备酒,犒劳朝廷军队,尹略却把这些酒食扔到了江里。萧子响呼唤茹法亮;茹法亮疑虑畏惧,不肯前往。萧子响又请求会见传诏官员;茹法亮也不派遣,还逮捕了他的使者。萧子响大怒,派遣自己豢养的勇士召集府、州士兵两千人,从灵溪向西渡过长江;萧子响亲自率领一百多人手持强弩,驻守在江堤上。第二天,府、州士兵与朝廷军队交战,萧子响在江堤上发射弩箭,朝廷军队大败;尹略战死,胡谐之等人乘坐单人小艇逃走。

齐武帝又派遣丹阳尹萧顺之率军随后赶到,萧子响当天便率领三十名身穿白衣的侍从,乘坐小船顺流前往建康。太子萧长懋一向忌恨萧子响,萧顺之从建康出发时,太子秘密告诫他,让他尽早处置萧子响,不要让他活着回到京城。萧子响见到萧顺之,想亲自申诉情况;萧顺之不允许,在射堂将他缢杀。

萧子响临死前,向齐武帝上奏说:“臣的罪过超过山河,甘愿接受斧钺处死的惩罚。陛下派遣胡谐之等人前来,竟然没有宣读圣旨,就竖起旗帜进入江津,在城南岸修筑城堡防守。臣多次派遣使者送信呼唤茹法亮,请求身穿白衣拜见他;茹法亮却始终不肯前来。身边的人恐惧不安,才导致双方交战,这都是臣的罪过。臣在这个月二十五日,就已束手投靠军队,希望能返回京城,在府宅停留一个月后,再自行了断,这样可以使齐国避免杀害皇子的讥讽,臣也能免去背叛父亲的诽谤。既然未能如愿,现在就要命丧黄泉了。临死上奏,哽咽难语,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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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部门上奏请求断绝萧子响的宗族名籍,削夺他的爵位和封地,改姓氏为蛸氏;所有受牵连的人,另行下令审查处置。

过了很久,齐武帝游览华林园,看到一只猿猴跳跃悲鸣,询问身边的人猿猴为什么会这样,身边人回答说:“这只猿猴的幼崽前几天坠崖而死。”齐武帝到此才思念起萧子响,于是呜咽流泪。茹法亮因此受到齐武帝的严厉责备,萧顺之则是既惭愧又恐惧,最终发病而死。豫章王萧嶷上表请求收葬萧子响;齐武帝没有允许,将萧子响贬为鱼复侯。

萧子响作乱时,各地藩镇都上奏称萧子响叛逆,兖州刺史垣荣祖说:“不应该这样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刘寅等人辜负了朝廷的恩宠和提拔,逼迫巴东王,才使他走到这一步。’”齐武帝看到这份奏表,认为垣荣祖说话得当。

接着,朝廷军队焚烧了江陵的府衙官舍,官府的文书档案一时间全部化为灰烬。齐武帝因为大司马记室、南阳人乐蔼多次担任荆州的僚属,便召见他,询问荆州的事务。乐蔼回答详尽敏捷,齐武帝十分高兴,任命他为荆州治中,下令让他负责修复府州的各项事务。乐蔼修缮了数百处官署房舍,不久便全部完工,而且没有征调百姓服役,荆州地区的百姓都称赞他。

九月癸丑日,北魏太皇太后冯氏去世;孝文帝五天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哀伤过度,超出了礼仪的规定。中部曹、华阴人杨椿劝谏说:“陛下肩负祖宗的基业,治理天下万国,怎么能像平民百姓那样拘守小节而损害身体健康呢!文武百官都感到惶恐不安,不知该说什么。况且圣人的礼仪规定,哀伤不能损害生命;即使陛下想让自己的贤名流传万代,可宗庙社稷该怎么办呢!”孝文帝被他的话打动,才勉强喝了一碗粥。

于是各位王公大臣都前往宫中上表,“请求及时确定陵墓地址,并依照汉、魏旧例,以及太皇太后的临终遗命,安葬之后,便除去丧服,恢复正常政务。”孝文帝下诏说:“自从遭受灾祸以来,我恍惚如在昨日,侍奉太皇太后的灵柩,仍希望能感受到她的身影。陵墓迁移安葬的事,我实在不忍心听闻。”冬季十月,王公大臣再次上表坚决请求,孝文帝下诏说:“陵墓可以依照典章制度办理;但丧服的事宜,我实在在情感上难以接受。”孝文帝想亲自前往陵墓所在地,戊辰日,下诏说:“平时出行的仪仗器物,全部停止使用;武卫官员,按照规定做好防卫侍从工作。”癸酉日,将文明太皇太后安葬在永固陵。甲戌日,孝文帝拜谒陵墓,王公大臣坚决请求他除去丧服。孝文帝下诏说:“此事稍后我会另有安排,表达我的心意。”己卯日,孝文帝再次拜谒陵墓。

庚辰日,孝文帝走出思贤门右侧,与文武群臣相互慰问。太尉拓跋丕等人进言说:“臣等以老朽之年,先后侍奉过多位先帝;国家的旧有制度,大多有所了解。回想远祖去世之时,只有侍奉送葬的人穿丧服,身边的人都穿吉服;四位先祖、三位太宗,都沿袭了这一制度,没有改变。陛下以极致的孝心,哀伤过度,超出礼仪。听说陛下每天的饮食不超过半碗,日夜不脱下丧带。臣等内心悲痛至极,坐立不安。希望陛下稍微抑制一下思慕的深情,奉行先朝的旧有典制。”孝文帝说:“哀伤过度是寻常之事,不值得一提!我早晚喝粥,大致可以支撑身体,各位不必担忧恐惧!祖宗专注于武功谋略,没有修明文教;我如今仰承太皇太后的圣训,希望学习古代的治国之道,论时事、比往事,都与先世有所不同。太尉等各位国老,是朝政所托付的重臣,对于典章旧制或许并不完全了解,姑且先明白我的大致心意。其余古今丧礼的事宜,我会另外询问尚书游明根、高闾等人,各位可以听从他们的意见。”

孝文帝于是对游明根等人说:“圣人制定卒哭礼,规定丧服的变更,都是为了逐渐抑制哀伤之情。现在才过十天,就谈论除去丧服、恢复吉礼,实在有违情理。”游明根等人回答说:“臣等查阅太皇太后的金册遗旨,要求安葬后一个月就除去丧服,恢复吉礼;所以在安葬之初,就上奏请求除去丧服。”孝文帝说:“我思考中古时期之所以不实行三年之丧,是因为君主去世后,继位的君主刚刚登基,君主的恩德尚未广布,臣子的道义还未融洽,所以不得不身穿礼服,举行即位典礼。我实在没有什么德行,但在位已经超过十二年,足以让天下百姓知道有君主了。在这种时候,如果不能顺遂哀伤思慕的心意,会使情感和礼仪都受到损害,实在令人痛恨!”高闾说:“杜预是晋朝的大学者,他论述自古以来天子没有实行三年之丧的,认为汉文帝的制度,暗中与古代相合,即使是末世所实行的,也可以沿袭。因此臣等才屡次上奏请求。”孝文帝说:“我查阅金册遗旨,之所以要求抑制臣子的哀伤之情,让他们早日恢复吉礼,是担心荒废朝政大事。各位大臣的请求,用意也是如此。我现在仰奉遗册的命令,俯顺群臣的心意,不敢沉默不语而荒废政务;只是希望身穿丧服,停止吉礼,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尽表哀诚,这样的情感诉求应该可以允许,所以我只想这样做。像杜预的论述,对于思念父母的君主、处于守丧期间的君主来说,大概是一种污蔑。”秘书丞李彪说:“汉朝明德马后抚养汉章帝,母子情深,无可挑剔,等到马后去世,安葬后不到十天,汉章帝就恢复了吉礼。然而汉章帝没有受到讥讽,明德马后也没有损害名声。希望陛下遵从金册遗旨,割舍哀伤,听从群臣的建议。”孝文帝说:“我之所以眷恋丧服,不听从建议,实在是情感上难以忍受,哪里是为了避免别人的讥讽呢!现在侍奉太皇太后的丧事节俭朴素,已经遵从了遗册的命令;但悲痛思慕的心情,是我自己的事,希望圣灵不会剥夺我的这份心愿。”高闾说:“陛下在上不除去丧服,臣等在下独自除去丧服,那么作为臣子的道义就不够周全。况且陛下亲自身穿丧服,又处理朝政,吉凶之事混杂在一起,臣私下感到疑虑。”孝文帝说:“太皇太后抚养关爱群臣,各位哀痛思慕,尚且不忍心除去丧服,怎么能让我独自对至亲忍心呢!我现在迫于遗册的命令,只希望等到期限;虽然不能完全合乎礼仪,内心的郁结也能稍微抒发。群臣各自按照亲疏、贵贱、远近的不同,制定除去丧服的等级差别,这样大概能稍微接近古代的制度,也容易在当今实行。”高闾说:“从前杨王孙主张裸葬,皇甫谧要求不用棺木,他们的儿子都听从了,没有违背。现在陛下亲自奉守遗令却有所不从,这就是臣等屡次上奏的原因。”李彪说:“三年不改变父亲的做法,可以称之为大孝。现在不遵从金册遗令,恐怕会有改变先代制度的嫌疑。”孝文帝说:“杨王孙、皇甫谧都是用节俭来教诲儿子,他们的儿子遵从,与今天的情况有什么不同呢!改变父亲的做法,大概与此不同。即使有这样的嫌疑,我也甘愿承受后代的讥讽,不忍心接受今天的请求。”群臣又说:“春秋两季的祭祀,不能荒废。”孝文帝说:“自从先朝以来,祭祀之事一直由有关部门办理;我承蒙太皇太后的慈爱教诲,常常亲自前往致敬。现在上天降下惩罚,人神都失去了依靠,依靠宗庙的神灵,暂时停止祭祀。如果强行举行祭祀,恐怕违背了神灵的旨意。”群臣又说:“古代安葬后就恢复吉礼,不必等到丧礼结束,这就是汉、魏能够治理好国家,晋朝能够整顿政务的原因。”孝文帝说:“安葬后就恢复吉礼,大概是因为末世战乱频繁,采取的权宜之计来挽救时局罢了。汉、魏的兴盛,晋朝的兴起,难道是因为简化丧礼、遗忘仁孝吗!平时,公卿大臣常常称赞当今四海安宁,礼乐日益兴盛,可以与唐、虞盛世相媲美,与夏、商王朝相并列。到了今天,却想强行改变我的心意,让我不如汉、魏、晋朝的君主。这样的用意,我实在不明白。”李彪说:“现在虽然天下太平,但江南还有尚未归顺的吴国(南齐),漠北还有不肯臣服的柔然,因此臣等仍然怀有意外的忧虑。”孝文帝说:“鲁公身穿丧服率军出征,晋侯身穿黑色丧服打败敌人,这都是圣贤所允许的。如果有意外情况,即使越过丧礼的限制也无妨,更何况只是身穿丧服呢!怎么能在安宁的时代就预先考虑军旅之事,而荒废丧礼呢!古代也有君主除去丧服后,仍在守丧期间沉默不语处理政务的,如果不允许我身穿丧服,那么我就除去丧服,沉默不语,将政务委托给宰相。这两件事,任由公卿大臣选择。”游明根说:“陛下沉默不语,朝政将会荒废;仰顺陛下的心意,请求允许身穿丧服处理政务。”太尉拓跋丕说:“臣与尉元先后侍奉过五位皇帝,魏国的旧例,君主去世后三个月,必定要到西方迎接神灵,到北方驱除邪恶,举行全部吉礼,自从皇始年间以来,从未改变过。”孝文帝说:“如果能以道义侍奉神灵,神灵不迎接也会自行到来;如果失去了仁义,即使迎接也不会前来。这是平时都不应该做的事,更何况在我守丧期间呢!我处于守丧沉默的时期,不应该这样喋喋不休;但公卿大臣强行改变我的心意,才形成这样的反复争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悲痛欲绝啊。”于是放声痛哭,群臣也都哭泣着退出。起初,太皇太后忌恨孝文帝英明敏锐,担心他不利于自己,就想要废黜他,在严寒的天气里,将他关在空房间里,断绝饮食三天;并召来咸阳王拓跋禧,准备立他为帝。太尉、东阳王拓跋丕,尚书右仆射穆泰,尚书李冲坚决劝谏,这才作罢。孝文帝起初并没有怨恨之意,只是深深感激拓跋丕等人。穆泰是穆崇的玄孙。

小主,

又有宦官在太皇太后面前诬陷孝文帝,太皇太后杖打了孝文帝几十下;孝文帝默默承受,不自我申辩;等到太皇太后去世,也不再追问此事。

甲申日,北魏孝文帝拜谒永固陵。辛卯日,下诏说:“文武百官因为国家政务繁重,多次请求我处理朝政。但我哀伤思慕之情缠绵不绝,难以亲自处理政务。身边先前掌管机要的大臣,都是托付谋略的人,暂且可以把政务委托给他们;如果有疑难之事,随时与他们商议决定。”

交州刺史、清河人房法乘,一心喜好读书,常常借口生病不处理政务,因此长史伏登之得以独揽大权,随意更换将领官吏,且不告知房法乘。录事房季文将此事禀报给房法乘,房法乘大怒,把伏登之关押在狱中十多天。伏登之用重金贿赂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这才得以出狱,随后率领自己的部曲袭击州府,擒获房法乘,并对他说:“使君既然身患疾病,就不应再劳累处理事务了。”于是将他囚禁在另一间房内。房法乘无事可做,又向伏登之请求书籍阅读,伏登之说:“使君您安静休养,尚且担心病情加重,怎么能看书呢!”最终没有给他。伏登之于是上奏朝廷,称房法乘患上心病,无法胜任职务。十一月乙卯日,朝廷任命伏登之为交州刺史。房法乘被遣送回京,行至山岭时去世。

起初,齐太祖因南方钱币匮乏,便打算重新铸造钱币。建元末年,奉朝请孔觊上书进言,他认为:“粮食与货物相互流通,是自然的道理和趋势。李悝说过:‘粮食价格太高会伤害百姓,价格太低会伤害农民。’价格过高或过低,造成的危害是一样的。三吴地区是国家的关键腹地,近年来时常遭受水灾,但粮食价格并未上涨,这说明是天下钱币短缺,而非粮食本身便宜,这一点不可不仔细体察。铸造钱币的弊端,在于重量屡次变更。重钱的问题是难以携带使用,而这种不便会让人倾向于使用轻钱;轻钱的弊端则是容易引发私铸,而私铸带来的祸患极为严重。百姓之所以冒险私铸钱币,即便有严厉的法令也无法禁止,根源在于朝廷铸造钱币时过于爱惜铜料和人工。爱惜铜料与人工的人,认为钱币只是用来流通交易的无用之物,一心想要让钱币质地轻薄、数量繁多,以便节省人工、容易铸造,却没有深思这会带来的祸患。百姓追逐利益,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如今朝廷开启了私铸的获利之门,却又用重刑加以禁止,这是引导百姓作恶并将他们推向死亡深渊,难道是治理国家的正确做法吗!汉朝建立之初,铸造轻钱,善于投机取巧的百姓纷纷私铸。到了元狩年间,朝廷才开始纠正这一弊端,铸造五铢钱,在钱币的上下边缘铸有轮廓,使人们无法磨取铜屑另行铸钱,而且百姓计算私铸的成本,发现得不偿失,私铸就逐渐减少了,这正是不吝惜铜料和人工的成效。君王不必担心没有铜料、缺乏工匠,只要让百姓在私铸上无利可图,私铸自然就会断绝。宋文帝铸造四铢钱,到了景和年间,钱币变得更加轻薄,虽然也有轮廓,但冶炼铸造不够精细,于是私铸之风盛行,再也无法禁止。这就是爱惜铜料和人工的明证。但凡铸造钱币,与其重量不当,宁可偏重也不要偏轻。从汉朝铸造五铢钱到宋文帝时期,历经五百余年,制度虽有兴废,但五铢钱的重量始终未变,这说明它的轻重适宜、便于流通,是符合实际需求的。考察如今市面上的钱币,铭文大多是‘五铢’,偶尔也会有其他种类的钱币。自从宋文帝铸造四铢钱,又不禁止百姓剪凿钱币(以获取铜料),造成的祸患极为广泛,弊端一直延续到今天,这难道不令人悲痛吗!晋朝不铸造钱币,后来历经战乱、水灾火灾,钱币不断损耗散失、熔化销毁,每年损失的数量不少,就像磨刀石一样,平时看不出损耗,却总会有耗尽的一天,天下的钱币怎么可能不枯竭!钱币枯竭,士、农、工、商都会失去生计,百姓又该如何生存!臣认为应当依照旧制,大规模开采铸造钱币,钱币重量定为五铢,完全遵循汉朝的标准。如果官府铸造的钱币已经在民间流通,就严格禁止剪凿行为,凡是轻薄、细小、破损、没有轮廓的钱币,一律不得流通。官府铸造的细小钱币,称重后按实际铢两折算,熔化后重新铸造为标准大钱,这样既有利于贫穷善良的百姓,又能堵塞奸猾之徒的获利之路。钱币与货物的价值平衡后,远近各地的标准一致,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市场上没有纷争,衣食之源也会日益富足。”齐太祖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便下令各州郡大量收购铜料和木炭。恰逢太祖去世,这件事就搁置了下来。

这一年,益州行事刘悛上书说:“蒙山脚下有严道铜山,是过去铸造钱币的地方,可以加以开发利用。”齐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派遣使者进入蜀地铸造钱币。不久后,因耗费的人力物力过多,便停止了这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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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齐太祖整治户籍黄册以来,到齐武帝时期,将那些弄虚作假、篡改户籍的人贬谪到淮河沿岸戍边,每人期限十年,百姓对此心怀怨恨。武帝于是下诏:“凡是宋升明元年以前弄虚作假的户籍,都允许重新登记;那些被贬谪到边疆戍边的人,一律允许返回原籍;从今以后再有违反规定的,将严厉惩处。”

这时,长沙威王萧晃去世。

接着,吏部尚书王晏以生病为由请求辞职,齐武帝想让古昌侯萧鸾接替他的职务,并亲手写下诏书询问王晏的意见。王晏上奏说:“萧鸾清廉干练,能力有余;但他不熟悉诸子百家的学问,恐怕不适合担任这一职务。”武帝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