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史敢言。他显然对寒惊容极为不齿,连带对与她看似“亲近”的秦放也多了几分迁怒般的刁难,便想从别的方面让秦放难堪。
宴席间的丝竹声似乎都低了几分,许多目光投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清流官员们自是期待史御史能让天选者出丑,而其他派系则乐得隔岸观火。
史敢言捋着胡须,带着文人特有的倨傲,继续道:“方才听闻三皇子盛赞蒋氏才女姑娘词作绝妙,不知长信侯以为如何?诗词虽小道,亦可观心志胸怀。不知侯爷对此等风雅之事,可有涉猎?”
这是故意给秦放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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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秦放说不会,便坐实了武夫粗鄙的印象;若说会,他便可顺势要求“拜读”,届时无论秦放作出什么,他都能挑出毛病来大肆抨击一番。
寒惊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甚至还添了一把火:“是呢,方才听闻三殿下说到蒋姑娘那首《浪淘沙令》,‘风摇梧影坠,迸作漫天萤’,当真诡谲凄艳,特别是那“迸”字,意境深远,惊容亦是佩服得紧呢。长信侯与蒋家相熟,想必耳濡目染,定有佳作吧?”
远处的燕王盛先成听到“蒋欣然”名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再听寒惊容也夸赞其才情,心中那股不甘和占有欲更是熊熊燃烧,暗下决心: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合该是我盛先成的侧妃!
宴会一结束,便让费名再去提亲!
秦放看着史敢言那副“我来考较你”的嘴脸,又瞥见寒惊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心中只觉得好笑。
这帮古人,就知道玩这套。
他慢悠悠地抿了口酒,才道:“史御史过誉了,秦某于诗词一道,不过是略知皮毛,岂敢与蒋姑娘相比。当日蒋姑娘以《虞美人》、《浪淘沙令》相询,秦某仓促间,也只是胡乱对了一首《浪淘沙令》应景罢了,拙劣之作,不值一提,早已忘了。”
他越是推说“忘了”,史敢言越是觉得他心虚,岂肯放过,立刻逼问:“哦?侯爷过谦了。既是应对蒋姑娘之作,想必也是精妙。不知侯爷可否吟诵出来,让我等品鉴一番?也好让我等领略一下星辰宗星主的文采风范?”
不少官员也跟着附和起来。
秦放心中暗叹,这是你们自找的,他正欲开口,坐在皇子席位的三皇子盛先武却忽然站了起来。
盛先武对蒋欣然的才情倾慕已久,当日秦放那首词更是给他带来巨大震撼,加之他正说到蒋欣然,还未说到秦放,便被史敢言打了岔,此刻见史敢言等人咄咄相逼,而秦放似乎不愿张扬,他一股不平之气涌上,朗声道:
“史大人,正想说长信侯当日作词,既然侯爷谦逊,便由先武代为诵出,请诸位大人品评如何?”
他也不等史敢言回答,便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腔的推崇与震撼,将秦放当日所“作”的《浪淘沙令》清晰有力地吟诵出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词吟罢,整个澄瑞亭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方才还带着看戏心态的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史敢言捻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嘴巴微张,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些精通文墨的翰林、学士,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怔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词中意境。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哪里是“拙劣之作”?这分明是浸透了家国之痛、人生巨变的血泪之作!其哀婉沉痛,其境界之宏大,其情感之深邃,简直力透纸背!
与之一比,蒋欣然那两首虽极尽凄美精巧,却终究显得个人化了些,落了下乘!
这真是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星主所作?
寒惊容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看向秦放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惊异和探究。她原以为秦放只是武力或异能强横,没想到文采竟也如此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