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碎骨栈与影骨

腐壤殖场的腥甜还凝在衣领上,我攥着半块断裂的玉佩往前走,掌心的血痕被风蚀成暗红的痂,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腕骨发麻——殖场母株的粉末已顺着伤口钻进皮肉,像有无数细沙在骨头缝里滚动。荒原尽头突然浮起片灰黑色的轮廓,像是座悬空的栈桥,架在深不见底的峡谷上,栈桥的栏杆泛着惨白的光,风一吹,隐约传来骨头碰撞的脆响。

“碎骨栈。”阿砚的声音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带着铁锈般的沙哑,“那桥是用百年前坠崖人的骨头拼的,栏杆是脊椎骨,桥板是肋骨,连钉子都是指骨磨的。走上去的人,影子会被桥吸走,变成‘影骨’,在栈桥上替那些骨头找替身。”

我趴在峡谷边缘往下看,谷底黑得像泼翻的墨,只有风从深处卷上来,带着股陈腐的脂粉味,像阁楼里存放过久的旧胭脂。栈桥离地面约莫十丈高,桥板间的缝隙里卡着些破烂的布料,有的还缠着发丝,风过时,布料飘荡,发丝缠在栏杆的脊椎骨上,像系了无数条灰白的丝带。

桥头立着块石碑,碑身被风蚀得坑坑洼洼,上面刻着三个字——“骨替骨”,笔画里嵌着些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石碑旁蹲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梳着双丫髻,发间插着根褪色的红绒花,正低头用石子在地上画着什么。她的裙摆沾着黑泥,泥里露出半截脚踝,皮肤白得像纸,上面布满细密的红痕,像被指甲掐过。

“姐姐,你要过桥吗?”姑娘突然抬头,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眼白泛着青,瞳孔却黑得发沉,“我娘说,过桥得留下点东西当买路钱,不然……会被影骨拖下去的。”

她摊开手,掌心里躺着颗指骨,指骨上的指甲缝里嵌着红绒花的碎屑。地上的石子画的不是图案,是无数个交叉的骨头,像片微型的乱葬岗。

“别接她的东西。”阿砚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贴在耳边说话,“她是‘栈灵’,专勾活人留信物,信物一落她手,你的骨头就会被她记认,影骨会循着骨味找过来。”

我刚后退半步,姑娘手里的指骨突然“咔哒”一声裂开,从里面钻出条细如发丝的白虫,虫身印着骨头的纹路,正往我的鞋尖爬。姑娘的脸瞬间扭曲,双丫髻里冒出些灰白的发丝,缠住我的手腕,发丝勒得皮肉生疼,竟嵌进皮肤里,留下道深紫色的痕。

“留下嘛……”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我娘在下面等了好久,就缺根新鲜的尺骨当桥钉了……”

栈桥的栏杆突然发出“咯吱”的声响,那些脊椎骨竟像活物般扭动起来,骨缝里渗出些淡黄色的液汁,滴在桥板上,桥板的肋骨立刻泛出层油光,像涂了层血。桥中央的阴影里缓缓站起个“东西”——没有皮肉,只有副完整的骨架,却比常人高大许多,肋骨间缠着些破烂的红布,像件褪色的嫁衣。

“影骨。”阿砚的声音带着颤,“是坠崖的新嫁娘变的,当年她的花轿坠崖时,骨头碎成了百八十块,影骨就把路过的人的骨头拆下来补自己的骨架,你看她的右腿骨,是不是比左腿长一截?”

影骨朝着我们转动头骨,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光,绿光里浮出些模糊的人脸,都是些年轻女子,正对着我无声地流泪。她突然抬起手臂,指骨指向姑娘,姑娘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双丫髻里的灰白发丝瞬间收紧,竟把她自己的脖子勒出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