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的人影在雾气里剧烈挣扎,他的右手突然指向栈桥尽头:“拆第三根桥钉!那是用影骨的主心骨做的,拆了它,影骨就会散……”
影骨新嫁娘似乎听懂了,突然朝着阿砚的人影扑去,绿光里的人脸变得狰狞,肋骨间的红布剧烈飘动,像团燃烧的火。我趁机冲向栈桥,脚踩在肋骨桥板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响,像踩在活人的骨头上。桥板的缝隙里钻出些细骨,像无数根小刺,扎进我的鞋底,刺得脚心发麻。
第三根桥钉果然与众不同,是用根粗壮的腿骨磨成的,钉帽上刻着个模糊的“囍”字。我挥刀砍向钉帽,刀刃劈在上面,发出“当”的脆响,震得虎口发麻。桥钉突然渗出些黑色的液汁,滴在我的手背上,液汁里浮出些细小的人影,都在朝着我鞠躬,像在朝拜。
影骨们发出凄厉的尖啸,纷纷朝着我扑来,骨节碰撞的声响震得栈桥摇晃。影骨新嫁娘的绿光突然熄灭,骨架在雾气里慢慢散架,肋骨上刻着的名字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我的乳名,在骨头上慢慢渗出血珠。
桥钉终于被砍断,栈桥发出声巨响,所有影骨瞬间僵住,然后像被风吹过的沙堆般散落在桥板上,变成堆堆碎骨。姑娘的双丫髻突然瘪下去,白虫从她的七窍里钻出来,她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变成张薄薄的人皮,贴在石碑上,人皮上的眼睛位置,正好对着“骨替骨”三个字。
阿砚的人影在雾气里渐渐清晰,他的右腿已经恢复正常,手里捧着半块断裂的玉佩,正是我手里的那半块。“快过来!”他朝着我招手,笑容却有些僵硬,“拆了主心骨,影骨不会再来了……”
我刚要迈步,突然发现他的影子——贴在桥板上的影子没有脚,影里的骨架是散的,像堆没拼好的积木。阿砚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和姑娘一样的尖牙:“你看,我的影骨早就替我占好位置了,现在……该你了……”
他手里的玉佩突然飞出,和我手里的半块合在一起,拼成个完整的骨形。栈桥猛地塌陷,我朝着峡谷深处坠去,下落时看见阿砚的人影在桥边朝我挥手,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副完整的骨架,站在影骨新嫁娘的位置上,肋骨间的红布飘得正欢。
谷底的头骨们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像在欢迎新成员。我的影子从地上爬起来,踩着我的骨骼轮廓,慢慢拼凑出副新的骨架,影里的眼睛位置,两团绿光正在缓缓亮起。
风里的脂粉味越来越浓,像有人在耳边涂胭脂。我知道,再过不久,当新的活人走上碎骨栈时,他们会看见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手里拿着颗刻着我名字的指骨,笑着说:“姐姐,你要过桥吗?我娘说,过桥得留下点东西当买路钱……”
而我的影骨,会站在桥中央,等着拆根新鲜的骨头,补全我坠崖时摔碎的那块尾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