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摇了摇头,那神情仿佛在讨论一个无法被证明的悖论。
“那就没办法了。”
卢西恩耸了耸肩。
社交和数学一样,都需要天赋。
它不会因为你的热忱或急切就假以辞色。
德米特里连和自己学生的关系都处理不好。
他不是坏人,但他的教学方式就像一场无麻醉的牙科手术,极易给学生留下心理创伤。
你不能指望他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好。
而卢西恩自己,则很有天赋。
但社交又和数学不同,它还需要运气。
他和他那位德高望重的导师关系极佳,几乎完美地继承了其学术衣钵,并获得了学派内部的广泛认可。
这对任何学生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成就。
但这也像一把精美的锁,将他在学界的上限彻底锁死。
他的老师,以及他自己,所毕生钻研的学说,名为“自创生系统理论法学”(Autopoietic Systems Theory of Law)。
这个学派更像一个密教。
它将法律视为一个封闭的、自我指涉、自我繁衍的系统,一个被焊死的、拥有独立生态循环的球。
其内部术语极其晦涩,逻辑链条自洽到无懈可击,但与现实世界中那些鲜活的、混乱的、充满利益博弈的真实法律实践,几乎完全脱节。
他的学术地位被承认——作为该学派的旗手。
他每年依旧可以在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通常是在“理论法哲学”这种专门开辟给“异端”的版块。
小主,
但论文的影响力因子,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就像一枚被发射到星际空间的探测器,信号稳定,但永远不会收到回音。
法律界,就和绝大多数人文学科一样,是一个讲究流派与师承的场域。
一个观点的提出者、受益方与影响方,往往比观点本身的内容更加重要。
它是一场永不落幕的、关于话语权的战争。
而卢西恩的“自创生系统理论”,在这场战争中,则早已宣布了武装中立。
“说起来,你这么急着回来做什么?我以为你会在波士顿多待几天。”
德米特里问。
“为了一个研究项目,‘胜利计划’。”
卢西恩回答。
德米特里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你也是?我也收到了邀请,正准备去参加第一次会议。
这很意外。”
的确非常让人意外。
跨学科研究并不少见,但能同时邀请到“自创生系统理论法学”和“高维空间数学建模”这两个领域的学者,也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跨度之大,就像试图通过嫁接,让一株深海海草和一棵沙漠仙人掌结出果实,难以捉摸门道。
“他们给我发了邮件,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项目内容。”
卢西恩说。
“那你为什么同意参加?”
“研究经费数字大得像印刷错误,我甚至觉得那是一笔被挪用的军费。”
卢西恩坦白道,
“而且院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用一种近乎恐吓的语气,告诉我务必参加。
所以我连夜订了机票。”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