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看上去最年迈的男士,我们的伊莱亚斯,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这很无趣,真的。”
“这和公司,以及公司之外的未来息息相关。”
最年轻的一位,布莱斯·韦恩,做出了回答。
“伊米塔多公司几乎不受宏观指数的影响,但韦恩家族旗下企业的股东遍布全国。我得为他们考虑。”
“至少他要知道怎么在董事会议上构思辞令,虽然那几乎是一言堂。”
真正最年长的一位,也就是我,西拉斯·布莱克伍德,进行了补充,
“但至少要保留必要的体面。”
“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吗?”
伊莱亚斯抱怨道,他拿起一只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应付股东的质询更加浪费生命。”
韦恩平静地反驳。
他伸手,丝毫不费力地从伊莱亚斯手中拿回了遥控器。
伊莱亚斯皱了皱眉,却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无论是否考虑外在的强化因素,他的武力水平都在我们三人中占据无可争议的末位。
“和你这个疯子没什么好谈的。”
伊莱亚斯嘟囔了一句。
“你这种罪犯也不可能领会秩序的用处,即使你比其他人聪明一点。”
韦恩的还击精准而刻薄。
伊莱亚斯的面颊抽动了一下,一种被冒犯的怒意在他眼中闪过。
他愤愤地转过身,从餐桌上用银叉取来一份食物
——那是一只烤到表皮金黄酥脆的法国布雷斯鸡的鸡腿,搭配着几片黑松露酱汁薄片。
这本是一道需要细细品味的美食,他却像是泄愤一般,用最标准的用餐礼仪,动作飞快地将其切割、送入口中。
咀嚼时下颌的肌肉都紧绷着。
许久后,他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随后将目光转向我。
“西拉斯,你不觉得他的话非常冒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
“你可也是个罪犯!”
“也许你的冒犯更为充分——他更是个疯子。”
韦恩补充道,语气平淡。
事实上,我并不想加入这两位亲切友好的朋友之间的日常交流
——在成为公司一员后,由于无法再轻易诉诸武力或阴谋,他们两人在观念上的根源性摩擦,便转化为了某种奇异而恒定的、依靠语言进行的高强度对抗模式。
通俗点说,吵架。
但在此种情况下,一个充分的解释必不可少。
“我必须在此澄清一些针对我的,与事实不符的指控。”
我开口,声音温和而理性,如同在大学的研讨会上阐述一篇学术论文,
“其一,我从来不是罪犯。
在我漫长的一生中,我始终是一位奉公守法的公民。”
“你?”
伊莱亚斯看上去想用一个极其刻薄的反语来嘲讽,但在我友好而平静的注视下,他最终选择了闭上嘴。
“其二,”
我继续说道,
“我从来不曾疯狂。
相反,我是一位善良、充满诸多良好品质的理智者。”
“只是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疯狂的事情上。”
韦恩评价道,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向我示意,
“——从某种方面上说,你确实拥有良好的品质,尽管那些品质的呈现方式略显扭曲。”
“良好品质的定义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并不相通。”
我微笑着回应他,
“佛罗伦萨的第二秘书厅书记官,认为君主最大的美德是冷酷与欺诈,因为这能维系国家的稳定;
在巴士底狱里写作的法国侯爵,则坚信至高的善在于毫无保留地追随最黑暗的欲望,因为那代表了绝对的自由。
还有普鲁士的隐士,他宣称怜悯是最高的不道德,因为它会削弱超人意志的诞生。”
我端起自己的酒杯,“我只是有些过时。”
“或者,过度超前。”
韦恩说。
我们轻轻碰杯。
我杯中的是“生命之酿”,一种只有在最古老的血族谱系中流传的、呈现出黑紫色泽的液体。
而他杯中的,则是产自勃艮第乐花酒庄的慕西尼特级园干红,1945年份,一个凡人倾尽家产也未必能换来一滴的传奇。
“好吧,二位。”
伊莱亚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的动作显示出一种被强迫的谨慎,仿佛在与两头不可理喻的猛兽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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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怀疑你们的善良,也毫不怀疑你们的博闻强识足以让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馆长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