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精致而颇显亲和,但在那份友好的表象之下,又潜藏着一种特别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薄膜的淡然感。
汉娜·施耐德。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因宁静被打破而滋生的寒意,足以让室温下降数度。
“抱歉,西拉斯先生,这有我的部分责任。”
这句话来自于里昂。
这是一种功能性的歉意,并非承认自己的过失,而是作为助手,象征性地展示自己与权力核心之间的立场共通性,以此来表达一种绝对服从的态度。
我当然看得出来,并对其进行了恰如其分的斥责。
“你没有完美履行职责,里昂。去反省。”
这同样是一种功能性的斥责,表面上旨在令其进行自我审视,以儆效尤。
其根本目的,则亦是在这种微小的权力仪式中,确认并展示自身不容置疑的主体性。
“那么,卡门女士?”
我转向她。
“您下午的休息时间,预定截止是在两点整。
因此,我根据公司内部制度,向您的办公室提交了三点时的会面申请。
但是,直到两点五十分,我依然没有得到您的任何答复。
而里昂又告知我,您习惯于独自休息,期间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所以,你就去找了汉娜小姐问询情况?”
“是的,”
卡门的脸上流露出坦然的关切,
“我担心……担心您的健康可能出现了某种突发问题。”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名义上,汉娜·施耐德也的确是我的健康助理与长期私人医生。
唯一可能的漏洞在于,我作为一个吸血鬼的真实健康情况,而她,恰好对此一无所知。
“我的身体非常健康。”
我陈述道。
“抱歉。
如果我知道您只是在休息……我应该能想到这点的。
都是我的责任。”
她真诚地道歉。
“你不必自责。”
对于这位高层管理团队中唯一的、心智与道德健全的正常人,我并没有过多苛责。
我的目光立刻越过她,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落在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身上
——那个洞悉实情,却依旧选择将事情引向某种糟糕境地的、罪恶的源头。
“我需要你的解释,汉娜。”
我盯着这位女士,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因被打断深度睡眠而理应产生的怨气,
“关于你为什么,以及用什么手段,打断了我的睡眠。”
“我对您的不幸遭遇,致以最衷心的、最沉痛的歉意,西拉斯先生。
您是……”
她向前踏出半步,眼眸里瞬间燃起了某种狂热的、几乎要溢出的火焰,
“您是那座支撑着文明穹顶的、唯一的阿特拉斯巨神;
您是那艘在混沌之海中航行的、唯一的诺亚方舟;
您是……”
她的声音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那种真情流露的冲动是如此强烈。
以至于我毫不怀疑,如果任由她继续下去,她能即兴创作出一首长达三十分钟的英雄史诗。
眼看着她似乎已经准备好张开双臂,迎接某种神圣的情感降临,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这场即将失控的闹剧。
“汉娜,你可以说重点。”
“是的,西拉斯先生。”
她深吸一口气,奔涌的情感在瞬间被完美地抑制,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微微偏过头,做出了一个持续约零点七秒的、细微的思考动作,随后很快给出了一个条理清晰的回答,
“我是在借鉴‘电击疗法’的临床思路,为您进行一次紧急的、非侵入性的生理干预。”
我沉默了片刻,试图理解这个回答的逻辑。
“电痉挛疗法,其机理是通过短暂、可控的电流,诱发一次全身性的癫痫发作,从而使得大脑内神经递质的浓度发生剧烈改变,以期达到治疗重度抑郁或精神分裂症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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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刚才的巨响,似乎不存在任何关联。”
“您只说对了一半,”
汉娜的辩解来得迅速而流畅,显然是早有预谋,
“您方才的状态,经由我的观察,意识明明是清醒的,但这与您身体所表现出的深度睡眠状态,构成了显着的悖论。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基于前沿理论的临床判断:
您可能进入了某种‘意识清醒而躯体失能的闭锁综合征’。
针对这种罕见的、紧急的神经系统失调,传统的医疗手段束手无策。
因此,我才选择了这种全新的疗法
——通过模拟一次强烈的高分贝爆炸音,对您的神经系统进行一次‘声学休克’,从而打破病理性的平衡,让您的意识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希望这不是你信口胡编的、只存在于你想象中的理论。”
“前沿技术在诞生之初,总是看上去不可思议。
但事实证明,”
她指了指此刻正安然坐在躺椅上的我,
“这很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