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扶持反抗组织。”
拉塞尔做出了陈述,语调自信得近乎客观。
然而,作为听众的利兰·周似乎并未被这种确定性所感染。
这位航运与贸易的巨头手肘支在会议的表面,表情传达出无法抑制的焦躁。
“反抗组织?”
利兰·周摇了摇头,唇角牵扯出一丝显见的讥讽。
“我不认为那会奏效。
这颗星球上任何一个稍具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而我们,已经做出过足够的尝试了。
用金钱能雇佣来常规意义上的任何力量,从KGB在东欧解体后流散的前特工,到三角洲或游骑兵部队中最优秀的战斗小组,但所有人都害怕西拉斯·布莱克伍德。
在座的每一位,谁没有试过?”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压迫感十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每一次尝试的后果又如何?
投入资金,形成规模,构建组织,完成武装……
然后,就在行动前的最后一步,被当做一场性质恶劣的恐怖袭击预演给连根拔起。
我们这些‘投资者’,则忙不迭地、落荒而逃地主动和自己招募的人撇清关系。”
他顿了顿,开始列举那些耻辱的墓志铭,
“‘民主和平联合会’,‘自由复兴联盟’,还有那些打着宗教旗号的团体。
吉迪恩·范斯,参议员奥尔布赖特,谁成功过了?
由始至终,毫无进展。”
“我必须澄清一下,”
一个略带戏剧性的声音,来自亚伯兰·罗森伯格,
“罗森伯格家族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缺乏理智的事情。”
利兰·周的视线转向亚伯兰,目光锋利如蓄势待发的弩箭。
他只略作犹豫,便依然选择了丝毫不留情面的批驳。
“你们扶植了‘黎凡特之女’。
那几乎是最愚蠢的一个团体——其他组织至少还懂得用理想和口号当作幌子,你们则几乎把一个恐怖组织从贝卡谷地,合法地迁移到了友利坚本土!”
“那又不是我的本意!”
亚伯兰进行抗议,但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委屈的辩解,
“我只是用绿卡和工作作为条件,以文化发展和艺术交流的名义,在中东地区开展了一场选美活动——组织里面一半都是好看的女孩!
谁知道她们其实是隐藏在头巾下的极端分子。”
“你的家族也做石油生意,亚伯兰。
你会不知道‘友利坚’这三个字和星条旗在那片沙子上意味着什么?”
“我们只是在帮助她们走向文明,她们却想杀了我们。”
亚伯兰的语气里带上了真切的困惑和惆怅,眼神渐渐迷离,
“那真是多好的一群女孩啊……”
他轻声吟诵,像是在追忆一场幻梦,“步枪枪托上盛开的茉莉,在第一个黎明前就已凋零。”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文艺的感伤,而利兰·周也并不打算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上继续浪费时间。
争执暂且结束。
“稍安勿躁,朋友们。”
拉塞尔的手势制止了任何可能继续发酵的讨论。
他用食指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在他身上汇聚。
“过去的失败,并不意味着未来依旧如此。”
他的声音保持着冷静,
“我们在这条路径上的挫败,并非因为此路不通,而是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式。
伊米塔多是一个根植于友利坚国情,依附于其政治架构的强大团体,它并非纯粹的暴力实体,而是一种‘合法的暴力’。
其程序的正当性为其提供了合法性,这种合法性使它天生就无需担心绝大多数风险,并具备与政治势力合作、以强化其性质的无限空间。
而我们之前的思路错在何处?
错在只是片面地制造合法性,将其当做扩充武力、避免责任的幌子和借口,
而没有真正将‘合法性’本身,当做我们赖以生存、发展、乃至对抗的最大依据。”
“也许你能说得更直白一点。”
利兰·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一点我赞同。”
亚伯兰附和道,“你说的像绕口令,拉塞尔,这里可不是维也纳学派的哲学辩论会。”
“好吧,我直白一些。”
拉塞尔加大了音量——越来越大,以至于渐渐在物理上振聋发聩,
“我们必须用一种足以与‘胜利计划’相抗衡的理论来武装自己,建立一个有信仰的、逻辑自洽的、能获得民众与部分权力实体支持的武装团体。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扯一张虎皮就以为能吓唬住森林里的所有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