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使臣们再次前来吊唁,徐骁按照礼仪,亲自出面接待。他走出灵堂,身上的素缟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他走到使臣队伍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从为首的李嵩,到身后的随从,每一个人的神色都被他收入眼底。
当他的目光落在队伍末尾那个灰布短衫的 “下人” 身上时,脚步微微一顿。那 “下人” 始终低着头,看似恭顺,可周身却散发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强势气势 —— 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才有的压迫感,与普通下人的卑微格格不入,像极了太安城传闻中,那个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人猫韩貂寺。
徐骁的手悄然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指腹触到冰冷的刀鞘,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恨不得立刻拔刀,将这个当年参与谋害吴素的凶手斩于刀下,可转念一想,他又强行压下了怒火。北凉的百姓还在等着安稳的日子,三十万徐家军还需要他撑着,若是此刻发作,离阳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发难,战火再起,受苦的只会是北凉的子民。
徐骁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按在刀鞘上的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他对着使臣们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说了句 “有劳各位”,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的丧葬期间,徐骁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面对使臣们的慰问,他只是点头回应,不多说一个字;当李嵩旁敲侧击地提及北凉后续的安排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说 “按规矩来”,没有透露半分想法;哪怕韩貂寺几次故意靠近,试图用言语或动作挑衅他的底线,他都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在离阳使臣眼中,这位北凉王彻底变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威慑天下的 “人屠”,如今像是被丧妻之痛击垮,变得无欲无求,对权力、对恩怨都没了执念。李嵩暗中观察着徐骁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觉得此次吊唁的目的已经达成,北凉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异动。
可只有徐骁自己知道,他心中的火山只是暂时被压制。他将所有的悲痛、愤怒与仇恨都藏在心底,化作支撑他前行的力量。他清楚,此刻的隐忍,不是懦弱,而是为了守护身后的这片土地,守护那些视他为依靠的子民与军队。那些欠了吴素的,欠了北凉的,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三十万铁骑,踏上太安城的土地,一一讨回来。
韩貂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他原以为,失去吴素的徐骁会崩溃、会暴怒,会露出无数破绽,可眼前的徐骁,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得让人看不透深浅。他几次刻意试探,甚至故意在徐骁面前流露出一丝杀意,可徐骁都毫无反应,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韩貂寺悄悄退到王府的角落,望着徐骁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他心中暗忖:这徐骁,到底是真的被丧妻之痛击垮,变得麻木不堪了?还是在装疯卖傻,暗中积蓄力量?若是前者,那离阳便可高枕无忧;可若是后者,那太安城的麻烦,恐怕还在后面。
风再次吹过王府,白幡依旧飘动,哀乐依旧低回。韩貂寺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 不管徐骁是真垮还是假忍,他都必须尽快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太安城,让元本溪和陛下早做准备。北凉的天,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难预料。
————————————————
正所谓:
北凉素殒传离阳,新帝赵惇心发慌。
既盼北凉失支柱,又恐徐骁反朝堂。
急派使臣去吊唁,只求安稳别起浪。
帝师本溪坐书房,暗喜计成却思量。
素女虽逝根基在,还需布局防北凉。
人猫貂寺笑眯眼,当年血债他手上。
扮作下人随使去,要探徐骁啥模样。
病虎太岁佛前跪,愧疚难消泪两行。
柳蒿师在城门立,只护皇室无柔肠。
皇后赵稚攥锦帕,闺蜜之死心内藏。
徐骁灵前守素缟,貂寺杀气他知晓。
手按佩刀怒火烧,又念百姓与军袍。
强忍恨意不发作,只待来日把债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