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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脂虎微微点头,任由喜娘和侍女搀扶着,转身朝着洞房的方向走去。卢亲泉也跟在她的身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正厅的后门,只留下满厅的宾客,依旧在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徐骁站在原地,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担忧愈发强烈。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心中的苦涩。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女儿的人生将翻开新的篇章,而他能做的,只有默默祝福,祈祷女儿未来的日子,能少一些风雨,多一些顺遂。
江南的九月,金桂依旧飘香,卢府的喜庆依旧浓厚,只是这场盛大婚礼背后的故事与情感,却如同这秋日的微风,带着几分复杂,几分悠长,在时光中缓缓流淌。
卢亲泉指尖触到徐脂虎嫁衣上冰凉的珍珠时,清晰地感受到了身旁女子的平静 —— 那不是故作镇定的僵硬,而是一种浸润在骨子里的淡然,仿佛这场轰动江南的婚礼,只是她人生中一场寻常的仪式。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她垂落的流苏,落在她被红绸映衬得愈发白皙的侧脸。眼中没有半分新婚丈夫该有的爱意,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像江南秋日清晨的薄雾,轻轻笼罩在眼底。
他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自记事起,药汤的苦涩就没离开过他的生活,咳嗽声更是家常便饭。医生们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公子体弱,恐难享长寿。” 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就是一盏即将燃尽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可卢家是江南四大家族之首,表面风光无限,暗地里却面临着其他家族的觊觎与朝堂势力的暗流涌动。这场与北凉的联姻,是卢家巩固地位的最佳契机,而他,是这场交易中唯一能拿出的 “筹码”。
他知道,自己耽误了这位北凉长郡主的一生。徐脂虎是什么样的女子?他早有耳闻 —— 北凉王徐骁的长女,虽然表现静雅,但刻在骨子里是刚烈的性格,曾在龙虎山肆意洒脱,是无数人眼中敢爱敢恨的奇女子。这样的女子,本该配一位能与她并肩同行、驰骋江湖或纵横朝堂的英雄,而不是他这样一个病入膏肓、随时会撒手人寰的废人。可他别无选择,家族的重担压在他肩上,哪怕他的肩膀如此孱弱,也必须扛起来。
所以,从清晨穿上喜服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努力挺直脊背,哪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痛,哪怕胸口时常传来的闷痛感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完美地配合着婚礼的每一个环节。他仔细听着喜娘的指引,规规矩矩地完成每一个动作,不让任何人看出他隐藏在喜服下的虚弱,更不让人察觉到他内心的无奈与愧疚。
婚礼仪式进行到一半,按照流程,徐脂虎与卢亲泉要向身为女方长辈的徐骁行礼。徐脂虎屈膝的瞬间,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正好与不远处的徐骁撞在一起。她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的担忧,那担忧像细密的蛛网,缠绕在他的眉宇间,让他原本威严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徐脂虎心中一暖,轻轻眨了眨眼,眼神笃定而坚定,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委屈与退缩,仿佛在无声地告诉父亲:“女儿没事,女儿能应付眼前的一切,您放心。”
徐骁看到女儿这一眼,心中紧绷的弦渐渐松了几分,原本沉甸甸的担忧也消散了不少。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与女儿在客房的谈话。那时夜色已深,窗外的桂花香气透过窗缝飘进来,带着几分静谧。女儿坐在他对面,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语气平静地说:“父亲,既然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就不会后悔。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好好走下去,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父亲和北凉。”
那一刻,徐骁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担当,有了自己的坚持,更有了面对风雨的勇气。曾经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会缠着他要糖葫芦的小丫头,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能为北凉的未来考量。此刻再看到女儿眼中的笃定,徐骁终于彻底松了口气。他对着女儿缓缓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的笑容 —— 或许,他之前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女儿有能力在卢家站稳脚跟,也有能力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一切变故。
仪式结束后,便是热闹非凡的婚宴。卢府的庭院被装点得格外喜庆,数十张圆桌整齐地摆放着,桌上铺着崭新的红色桌布,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与美酒佳肴。清蒸鲈鱼泛着鲜嫩的光泽,红烧肘子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水晶虾饺晶莹剔透,还有那用桂花酿成的美酒,酒液金黄,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宾客们纷纷入席,一时间,庭院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热闹的氛围几乎要将整个卢府淹没。徐骁被卢家现任家主卢玄朗与卢家大公子卢道林围在中间,三人坐在主位上,一边品着美酒,一边谈论着北凉与卢家未来的合作。卢玄朗语气诚恳地说:“大柱国,此次联姻,不仅是两家的喜事,更是北凉与江南合作的开端。日后卢家在江南的商号,定会全力支持北凉的军需补给,绝无半分推诿。” 卢道林也在一旁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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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骁偶尔会停下交谈,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的徐脂虎与卢亲泉。他看到两人正被一群宾客围着敬酒,那些宾客大多是江南的世家子弟与官员,脸上满是奉承的笑容。卢亲泉本就体弱,自然不能喝酒,他便端着一杯茶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礼貌地以茶代酒,一一回应着宾客们的祝福。徐脂虎则站在他身旁,每当有宾客劝酒过于热情时,她便会巧妙地接过话茬,用温和的语气化解尴尬,既不让宾客失了面子,也不让卢亲泉为难。
看着这一幕,徐骁心中百感交集。他清楚地知道,这场联姻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北凉在江南的布局终于有了一个稳固的落脚点,未来北凉的军需补给、商号发展,都能借助卢家在江南的人脉与资源顺利推进,这对北凉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可一想到卢亲泉虚弱的身体,想到女儿未来可能要守寡一辈子,他的心又不由得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一阵苦涩。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卢亲泉的身体能出现奇迹,能好起来,也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们才在仆役的送别下渐渐散去。原本热闹非凡的庭院,此刻只剩下满地的狼藉与十几个正在收拾的下人。红色的灯笼依旧高高挂着,灯光透过夜色,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没了之前的热闹,多了几分寂静与冷清。
卢亲泉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回到了新房。他刚在床边坐下没多久,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他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急促而沙哑,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徐脂虎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起身上前,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卢亲泉轻轻推开。他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地说:“无妨,老毛病了,过一会儿就好。” 话虽如此,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支撑不住。徐脂虎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快请医生!” 守在门外的仆役听到声音,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就朝着府中医生的住处跑去。
医生很快便提着药箱赶来了。他是卢家特意请来的名医,多年来一直负责卢亲泉的身体。医生走到床边,仔细为卢亲泉诊脉,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凝重。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卢亲泉微弱的呼吸声与医生偶尔发出的叹息声。
过了许久,医生才缓缓收回手,他站起身,对着徐脂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夫人,卢公子的病…… 怕是时日无多了。他体内的元气早已耗尽,如今全靠药物支撑,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这段时间,还请夫人多陪陪公子,让他能安心度过最后的日子。”
徐脂虎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卢亲泉的身体不好,也做好了他可能随时离世的心理准备,可当医生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心中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她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卢亲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 有对卢亲泉遭遇的同情,有对他英年早逝的惋惜,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她与卢亲泉之间没有爱情,甚至在这场婚礼之前,两人都未曾见过面。可如今,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是那个和她一起拜过天地、接受过众人祝福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卢亲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他用自己短暂的生命,为卢家换来的北凉的庇护,这份担当与牺牲,让她无法无动于衷。想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滴落在她红色的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一朵朵绽放的墨梅。
卢家的人很快就听到了消息,卢玄朗、卢道林以及卢家的几位长辈纷纷赶了过来。他们走进新房,看到徐脂虎站在床边落泪,脸上都露出了感慨的神色。这位北凉长郡主,从嫁入卢府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坚强而从容,无论是面对宾客的敬酒,还是应对繁琐的礼仪,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以为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可此刻,他们才看到她内心柔软的一面,才知道她并非冷漠,只是将情绪藏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