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向徐凤年。徐凤年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嘲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林探花咬了咬牙,猛地拔出剑,剑尖对着徐凤年,可手却晃得越来越厉害,剑尖连徐凤年的衣角都碰不到。
“刺啊!你不是要替天行道吗?怎么不敢刺了!” 旁边的樊姑娘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急,眼神里带着点催促,“你要是不敢,就别在这里装英雄!”
林探花被她一激,脸上又涨得通红,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可剑尖还是没往前递。片刻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哐当” 一声把剑扔在地上,瘫坐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青衫。
徐凤年挑了挑眉,看向樊姑娘,又看向瘫坐在地的林探花,慢悠悠道:“林探花,既然不敢杀我,那杀了她怎么样?只要你杀了这个姑娘,我就放你离开北凉,保证没人拦着你。”
林探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他看向樊姑娘,樊姑娘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点失望。林探花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剑,踉跄着走到樊姑娘面前,剑尖对着她的胸口。他的手晃得厉害,剑身在阳光下抖出一片寒光。
樊姑娘闭上了眼,却没求饶,也没躲闪,只是肩膀微微绷紧。
林探花的剑尖离她的胸口只有三寸,可就是这三寸的距离,他却怎么也递不出去。他想起路上樊姑娘对他的照顾:他晕车,她给他递姜片;他饿了,她给他买胡饼;他夜里怕黑,她陪他坐在马车外说话…… 他虽然是被人挑唆来的北凉,可这姑娘,却没害过他。
“我…… 我下不了手……” 林探花的声音发虚,手里的剑 “哐当” 一声又掉在了地上。
徐凤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姑娘对你这么好,你舍得杀她?林探花,你也不过是个只会动嘴的软骨头罢了。”
林探花脸色惨白,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指着樊姑娘,声音发颤:“是她!是她诱惑我的!她说北凉人都很蠢,只要我来骂你们,就能扬名天下,还能得到靖安王的赏识!我是被她骗了!我跟她没关系,我只是路上跟她认识的!”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只要撇清关系,就能被放过。樊姑娘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却没反驳。
徐凤年摇了摇头,对红薯道:“把他押到地牢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别让他受委屈。等他看清楚靖安王的真面目,再放他出来 —— 说不定往后还有用。”
红薯应了声,对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神。两个护卫上前,架着还在絮絮叨叨撇清关系的林探花,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林探花被押走后,后院里只剩下徐凤年、姜泥、红薯和樊姑娘。徐凤年走到樊姑娘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神里带着点戏谑:“长得这么好看的脸蛋,要是就这么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樊姑娘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带着点倔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
“哦?” 徐凤年挑了挑眉,“你倒比林探花有骨气。不过,我听说你是跟林探花一起来的,他都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了,你就没什么要辩解的?”
樊姑娘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忽然挣扎着开口:“我不是跟林探花一伙的!我是奉北凉王的命令来的!你们不能抓我!”
徐凤年愣了愣,转头看向红薯。红薯摇了摇头,低声道:“世子,我从没听过王爷有这样的命令。”
徐凤年蹲下身,看着樊姑娘,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你说你奉我爹的命令?可有凭证?要是拿不出凭证,可就不是‘不能抓’这么简单了。”
樊姑娘抿了抿唇,慢慢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是檀木做的,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一个阳刻的 “徐” 字,字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用了有些年头。
徐凤年接过令牌,指尖摸过上面的纹路,心里咯噔一下 —— 这令牌的材质和纹路,跟他小时候见过的徐骁的令牌一模一样。徐骁的令牌分两种,一种是给将领用的,刻着 “北凉军” 三个字;另一种是他私人用的,只刻一个 “徐” 字,极少给外人,就连北凉的几位谋士,都未必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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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我爹让你做什么?” 徐凤年的语气严肃了些。
“我叫舒羞。” 樊姑娘 —— 也就是舒羞,声音软了些,大概是知道瞒不下去了,“北凉王让我跟着林探花,一是看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二是帮他掩饰身份,不让人看出他是青州林家的人,免得被有心人利用,给北凉惹麻烦。”
徐凤年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了。徐骁定是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北凉,也知道他是被靖安王挑唆的,所以才派舒羞跟着,一来监视林探花,二来也能在关键时刻控制局面,不让事情闹大。
他拿着令牌,起身对红薯道:“看好她,我去见我爹。”
徐骁的书房在王府的最深处,里面摆满了兵书和地图,案上还放着一盏没喝完的茶,茶水已经凉了。徐骁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得很认真,见徐凤年进来,头也没抬:“令牌是我给的,舒羞是我派去的。”
“爹,您早就知道林探花要来?” 徐凤年问道。
“嗯。” 徐骁翻了一页书,“靖安王想借林家的手给我添堵,还想趁机打探北凉的动静,这点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来?而且靖安王估计也在打林家的财权主意。” 他顿了顿,看向徐凤年,“林家掌着青州的盐铁财权,往后说不定能用得上,留着舒羞,也能多盯着林家的动静。”
徐凤年了然,没再多问,转身出了书房。回到梧桐院时,他对红薯道:“放了她吧。既然是我爹派来的人,就留在王府,往后跟着你做事,也好有个照应。”
舒羞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过关。她看着徐凤年,眼神里满是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妖娆的抱拳道谢:“多谢世子手下留情,舒羞往后定当尽心办事,绝不辜负世子和将军的信任。”
徐凤年摆了摆手,没再多说,转身往屋里走。姜泥跟在后面,小声道:“你就这么信她?万一她是骗你的呢?”
徐凤年回头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铜铃:“我爹的令牌不会假,而且…… 她要是想骗我,刚才就不会那么倔强了。”
风又吹过梧桐院,黄叶子簌簌地往下掉,落在舒羞的肩头。她看着徐凤年的背影,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 或许,留在北凉王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
上阴学宫的夜色,总带着股书卷气的清冷。已近三更,别处的灯火早熄了,唯有徐渭熊住的 大意湖还亮着盏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方小小的影,像块被揉皱的金箔。
院角的桂树开得正盛,晚风卷着细碎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带着点清甜的香。徐渭熊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卷各种书籍,笔尖悬在纸上,却半天没落下 —— 她手里攥着封信,信纸是北凉特有的粗麻纸,边缘还沾着点风沙的痕迹,一看就是从千里之外快马送来的。
案头的油灯晃了晃,火苗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徐渭熊虽然不是徐骁吴素亲生,却是北凉第一奇女子,从小就聪慧过人,剑术有成。可以说除了长相平凡和写字差两点之外,徐渭熊其余各方面都是惊才绝艳,是天下闻名的胭脂榜副评之首,更是十三岁就在北凉战阵上提剑杀人。眉眼清隽,带着几分英气,尤其是皱眉时,额间的川字纹浅浅露出来,竟有几分徐骁的执拗。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此刻却因为攥着信纸,指节泛白,连信纸都被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折痕。
学宫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桂花瓣落地的轻响,能听见油灯芯 “噼啪” 的微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 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把信纸又展开一次,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明明已经看了三遍,却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信是北凉王府的老管家写的,字迹工整,却藏着几分急切。上面只写了两件事,却件件都像石头砸在徐渭熊心上。
第一件:“近日夜中,姜泥姑娘持刃入世子卧房,似有刺杀之意,世子未伤,姑娘旋即离去。”
徐渭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太了解姜泥了 —— 那个从西楚来的小丫头,性子傲得像株带刺的兰,这些年在王府里,嘴上总跟徐凤年对着干,手里的短刃也总亮着,可真要下手,却从来没狠过。前几年她还在北凉时,就见过姜泥趁徐凤年午睡,把他的发带换成了粉色的绸带,见过她把徐凤年的点心藏起来,却在他饿肚子时,偷偷塞给他块糖。
“刺杀?” 徐渭熊低声喃喃,指尖划过 “未伤” 两个字,心里却还是揪紧了 —— 就算没伤,那丫头拿着刀闯进去,徐凤年会不会慌?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故意逗她,反而让她更生气?她越想越不放心,好像已经看见姜泥红着眼眶举着刀,徐凤年却笑着伸手去碰她的头发,两人又闹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她的目光往下移,落在第二件事上:“青州林氏子林文蔚,当今探花,孤身来北凉,于南门当众辱骂王爷与世子,现已被世子囚于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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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的一声,徐渭熊的指尖重重按在信纸上,指甲几乎要戳破纸页。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里像淬了冰 —— 青州林家?不过是掌着点盐铁财权的望族,也敢让子弟来北凉撒野?还敢骂徐骁和徐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