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门狂士骂声覆 学宫夜浓灯影孤

她想起父亲徐骁 —— 那个总是穿着旧甲胄,手上满是老茧,却会在她小时候把她举过头顶的男人。这些年,父亲镇守北凉,抵御北莽,手里的刀染了多少血,心里的苦就有多少,却还要被这些酸儒骂 “残暴”;想起弟弟徐凤年 —— 那个总爱装纨绔,却在她离开北凉时,偷偷塞给她一包她爱吃的奶糖,说 “二姐,在学宫别受委屈” 的小子,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北凉的难,却还要被人骂 “无能”。

“活腻了。” 徐渭熊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怒气。她把信纸往案上一拍,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晚风带着桂花香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徐渭熊扶着窗棂,目光望向北方 —— 那里是北凉的方向,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江河湖海,她看不见王府的朱红大门,看不见徐凤年常去的梧桐院,更看不见父亲案头的兵书,可心里却像有根线牵着,越拉越紧。

她想起小时候在北凉的日子。那时候徐凤年还小,总跟在她身后,喊 “二姐,你教我识字”;父亲还会偶尔陪她们吃饭,给她夹块她爱吃的红烧肉,说 “渭熊,多吃点,长壮点才能保护你弟”;连姜泥,也只是个刚进府的小丫头,躲在回廊里,偷偷看她和徐凤年练字,眼神里满是羡慕。

可现在,父亲老了,弟弟长大了,要撑起北凉的担子,还要应付这些明枪暗箭;姜泥还在跟徐凤年闹别扭,却不知道外面的危险;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探花,敢在北凉的地盘上骂她的父兄 —— 她这个做姐姐、做女儿的,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的学宫,安安稳稳地读书?

自从母亲吴素在生下弟弟徐龙象不久即香消玉殒,大姐徐脂虎难以管理王府,父亲又不续娶,王府总得有个女主人来管理,徐渭熊自然成了最好最适宜的人选。自此徐渭熊成了徐凤年、徐龙象兄弟的半姐半母。两兄弟犯了错都是她出面教训,徐骁出面讨情都不给情面,自小就有那份威信在。北凉王府中,下人、丫环见她都噤若寒蝉,因为只有她真的敢教训人。

“不行,我得回去。” 徐渭熊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坚定。她转身,快步走到案前,把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行囊。

她的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两本常读的兵书,还有徐凤年去年给她寄来的一把小匕首 —— 刀鞘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 “二姐,防身用” 几个字,她一直没舍得用。收拾衣服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六国兵法》,书里掉出一张纸条,是徐凤年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 “二姐,学宫的桂花是不是开了?我记得你喜欢桂花香,等我去看你,给你带北凉的沙枣糕”。

徐渭熊捡起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字,眼眶忽然有点红。她把纸条夹回书里,咬了咬唇,动作更快了 —— 她得快点回去,看看她的弟弟,看看她的父亲,看看那个总爱跟徐凤年闹别扭的姜泥。

“郡主,您这是……” 门外传来侍女青竹的声音。青竹端着盆热水进来,见徐渭熊正在打包行囊,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差点没端稳,“您要去哪?明日还要上先生的课呢,您的《兵法注解》还没写完……”

徐渭熊抬头,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坚定:“青竹,明日你去给先生说一声,我要请假,回一趟北凉。”

“回北凉?” 青竹愣了,连忙放下铜盆,走到她身边,“郡主,您的课业还没完成呢!先生说,您的《兵法注解》写得最好,还要让您在下周的学宫论辩上发言……”

“课业哪有我弟弟重要!” 徐渭熊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徐凤年那边出了点事,姜泥那丫头又闹脾气,还有人敢骂我爹和我弟,我要是不回去看看,怎么能放心?”

她顿了顿,想起徐凤年小时候被人欺负,她拿着木剑冲上去保护他的模样,嘴角轻轻扬了扬,又很快沉下来:“我得回去,免得那小子又惹出什么事,还得好好说说姜泥 —— 总拿着刀比划,万一真伤了人怎么办?还有那个林探花,敢骂我家人,总得给个说法。”

青竹还想劝,可看着徐渭熊的眼神 —— 那眼神里满是执拗和担忧,跟王爷徐骁简直一模一样,知道劝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郡主,那您路上小心,我明日一早就去给先生说。”

“嗯。” 徐渭熊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住青竹,“对了,我桌上那本《论六国军制与北凉军的异同》,你明日把它抄几份,下发给学宫的所有人,让他们先讨论着,把各自的看法写下来,等我回来,我要检查。”

小主,

青竹愣了愣,没想到郡主都要走了,还惦记着课业,连忙点头:“是,郡主,我明日一早就办。”

徐渭熊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头收拾行囊。油灯的光映着她的侧脸,明明是女子,却透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和担当 —— 她是上阴学宫的学子,要完成课业,要钻研兵法;可她更是徐骁的女儿,是徐凤年的姐姐,要护着她的家人,要为她的家人讨公道。

夜色更深了,学宫的其他屋子早已一片漆黑,只有观星轩的灯还亮着。徐渭熊收拾好行囊,把它靠在门边,然后走到案前,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 —— 是给先生的请假信,字迹工整,却带着几分急切。

写完信,她又站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夜空。天上的星星很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她想起北凉的夜空,比这里更亮,星星更多,徐凤年总爱拉着她,坐在王府的屋顶上,指着星星说 “二姐,你看那颗最亮的,是不是娘在看着我们?”

“娘,我要回去了,保护弟弟,保护爹。” 徐渭熊在心里默念。

她这辈子,最护短的就是徐家的人。别人说她爱钻牛角尖,说她固执,可她不在乎 —— 她的父亲,为了北凉,扛下了多少骂名;她的弟弟,为了北凉,故意装成纨绔,受了多少委屈;她作为徐家的女儿、徐家的姐姐,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兵法有什么用?

窗外的桂花瓣又落了几片,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凉。徐渭熊握紧拳头,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 —— 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加鞭回北凉。回去后,先问问徐凤年,姜泥到底为什么要拿着刀找他;再查查那个林探花,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敢让他来北凉撒野;还要跟父亲说说话,看看他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熬夜看兵书。

她转身,吹灭了油灯。观星轩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行囊靠在门边,静静等着天亮 —— 等着带着它的主人,踏上回北凉的路,踏上保护家人的路。

夜色里,上阴学宫很静,可徐渭熊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凉,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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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

北凉南门闹嚷嚷,世子携泥看一场。

青衫探花骂声扬,专骂徐骁与凤郎。

凤年笑指马车向,入府骂得更酣畅。

及至朱门见匾额,探花腿软心发慌。

梧桐院中生茶香,递过铁剑语铿锵。

若有胆气便杀我,算你汉子敢担当。

探花握剑手发抖,剑尖难近半寸长。

凤年又指绿衣娘,杀她便放你还乡。

依旧犹豫不敢上,反口狡辩语颠狂。

是她诱我来北凉,非我本意骂贤良。

凤年冷笑挥袖忙,地牢好生把身养。

林家已被靖安盯,待他露脸再释放。

绿衣忽掏玄铁令,舒羞本是王府郎。

问得徐骁言属实,便解绳索免捆绑。

千里学宫灯影晃,渭熊闻讯心发慌。

连夜收拾行囊去,明归北凉护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