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铁门壮举动心魄 坐对灵牌掏心窝

窗外,王府内的亭台楼阁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徐骁望着这连绵的雪景,眼神深邃,思绪万千。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精力大不如前。这些年来,为了守护北凉,为了给吴素报仇,他殚精竭虑,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徐凤年已经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斩杀韩貂寺,远赴北莽,这些都足以证明,徐凤年已经具备了继承北凉王爵位的能力和资格。

“退位的章程,还得再改改。” 徐骁喃喃自语道。他之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退位之事,制定了一些章程,但现在看来,还需要进一步完善。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对自己忠心耿耿,他们习惯了听从自己的号令,如今要让他们转而听从徐凤年的指挥,还需要一个过程。他必须提前做好安排,让这些老将军们尽快认可徐凤年这个新主,确保北凉军权能够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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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北凉的军饷、粮草,这些都是北凉的命脉所在,必须牢牢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他要提前将这些事务交到徐凤年信得过的人手里,让徐凤年在接手北凉之后,能够顺利地开展工作,不至于陷入被动。

徐骁又想起了那些曾经反对徐凤年继承王位的人,他们或许是因为徐凤年之前的表现,或许是有自己的私心。对于这些人,他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要么让他们改变看法,要么将他们调离重要岗位,确保徐凤年接手北凉后,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有对过往的感慨,也有对未来的期待。从前,他总是担心徐凤年太过年轻,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扛不起北凉三十万铁骑的重量,担不起守护北凉的重任。可如今,看到徐凤年的表现,他心中的担忧已经烟消云散。

“或许,我该早点把担子交出去了。” 徐骁轻声说道,眼中充满了坚定。能杀韩貂寺、敢闯北莽的人,早已配得上 “北凉王” 这三个字了。他相信,在徐凤年的带领下,北凉一定能够继续传承下去,守护好这片土地,守护好这里的百姓,完成他未竟的心愿。

雪花依旧在飘落,寒风依旧在呼啸,但徐骁的心中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他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在北凉拉开序幕。

北凉王府的佛堂,藏在王府最僻静的角落,与议事厅的庄严肃穆、杀伐凛冽截然不同。这里没有议事厅里驱寒的炭火盆,只有一股清冽的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混着陈旧木料的气息,透着几分岁月的沉静。供桌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历经多年,表面已磨出温润的包浆,桌上除了香炉、烛台,便只有一盏长明灯孤零零地立着。灯芯跳动,昏黄的光晕在佛堂内散开,将墙壁上斑驳的光影拉得忽长忽短,也让正中央那方吴素的牌位显得愈发清晰。

牌位是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边缘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每一道纹路都打磨得光滑细腻,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爱妻吴素之位” 六个楷书字,用金粉细细勾勒,虽历经多年,依旧熠熠生辉,且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连一丝细微的尘埃都寻不见,泛着温润的木光,仿佛主人从未远去。

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钻了进来,瞬间被室内的清冷气息同化。徐骁拄着一根乌木拐杖,缓步走了进来。那拐杖的顶端雕刻着一只蜷缩的瑞兽,杖身光滑,是他多年来习惯的物件。他身上那件玄色锦袍,本是质地精良,此刻却沾着不少窗外的雪粒,有的已经融化,在袍角留下点点水渍。

许是佛堂内的寒气太过凛冽,刚一进门,徐骁便忍不住弯下腰,用袖口捂住嘴,一阵轻咳从喉咙里溢出,“咳…… 咳咳……” 咳嗽声不重,却在寂静的佛堂里格外清晰,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碎的回音,带着几分年迈的虚弱,也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微微喘息着,待咳嗽稍缓,才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向供桌,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仿佛肩上还扛着北凉三十万铁骑的重量。

徐骁走到供桌前,缓缓停下脚步,先是伸出手,轻轻扶了扶供桌边缘,似乎在稳住身形。随后,他慢慢弯下腰,将乌木拐杖靠在桌腿旁,拐杖与地面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微的 “咚” 响,在安静的佛堂里格外分明。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坐下,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打破了佛堂短暂的沉寂。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牌位的边缘,那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故人。指尖触到楠木温润的质地,徐骁的眼神也柔和下来,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连带着周身那股常年不散的肃杀之气,也消散了几分。

“素素啊,”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与在议事厅里发号施令时的威严截然不同,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与落寞,“今儿个没什么事,就想来跟你说说话。你看我这身子骨,是真的老了。”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手,那只曾经握过马刀、签过军令状的手,此刻指节分明,却布满了皱纹,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甚至在微微发颤。

“前几日批那些老将军请战北莽的折子,才看了两本,眼睛就花得厉害,不得不停下来揉一揉。握笔的时候,手也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都歪歪扭扭的,哪还有半点当年的样子。” 徐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话音刚落,一阵咳嗽又涌了上来,这次比刚才更厉害些,他的肩膀微微耸动,胸膛也跟着起伏,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轻声叹道:“想当年在战场上,三天三夜不合眼,提着马刀就能冲锋陷阵,别说咳嗽,连一点疲惫都感觉不到。可现在啊,稍微受点寒,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不中用了。”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然跳动了一下,灯芯爆出一点火星,昏黄的光影落在徐骁鬓角的白发上,将那银丝衬得愈发明显,也让他的脸庞更显苍老。徐骁望着牌位,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透过这方小小的木牌,看到了多年前的景象,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絮叨,如同寻常夫妻间的家常闲聊:“不过你也别担心,咱们的儿子凤年,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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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手指依旧轻轻摩挲着牌位边缘,声音里多了几分欣慰:“你还记得韩生宣吗?就是当年在京城,跟着杨太岁他们,对你下手的那个‘人猫’。咳…… 今儿个上午,探子来议事厅报信,说凤年在铁门关,把他给杀了。”

说到 “杀了” 二字时,徐骁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大仇得报的释然,有看到儿子成长的欣慰,更有几分对吴素的愧疚。他垂下眼帘,轻声道:“当年你从京城回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曾在你床前答应过你,不再为白衣案复仇。我知道你怕牵连北凉百姓,怕这三十万铁骑因复仇陷入危难,怕我一时冲动毁了北凉的安稳……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这个承诺,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压着。”

“可凤年这孩子,性子跟你一样倔。他没答应过不复仇,也没忘了当年你受的苦。” 徐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得的轻松笑容,“他知道韩生宣护送赵楷去西域,就带着人在铁门关设伏,在徐堰兵的帮忙下,终于截杀了那厮。你也知道徐堰兵的性子,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凤年能说动他,可见这孩子这些年在外游历,确实长了不少本事。”

徐骁抬起手,拿起供桌上的酒壶。那酒壶是吴素当年常用的,青釉瓷质,壶身上绘着几枝淡雅的梅花。他轻轻晃了晃酒壶,听到里面传来酒液晃动的声响,才缓缓打开壶盖,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半杯,又拿起另一杯干净的酒杯,小心翼翼地倒满,放在吴素牌位的正前方。酒液清澈,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我知道,韩生宣只是当年参与白衣案的其中一个,还有柳蒿师,还有宫里的,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还没付出代价。” 徐骁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可就算只是杀了韩生宣,也不容易了。你想想,韩生宣是什么人物?离阳大内巨宦,统领十万宦官二十多年,人称‘人猫’,指玄境第二的高手,在陆地神仙境下几乎无敌,当年我在朝堂上与他对峙,都得让他三分,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他话没说完,一阵咳嗽又袭来,这次咳得胸口发闷,他不得不放下酒杯,用手按住胸口,眉头紧紧皱起,脸色也微微泛白。待咳嗽平息,他才缓缓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凤年能杀了他,不仅报了你的仇,更证明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扛起责任,比我当年强多了。”

“以前我总在想,他从小在王府里长大,虽说性子坚韧,可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考验,怕他扛不起北凉王的担子,怕他护不住这三十万铁骑,更怕辜负了你当年的期望……” 徐骁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往日的忧虑,“可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敢在铁门关对韩生宣下手,就说明他有胆识;能让徐堰兵出手相助,就说明他有人脉;能成功斩杀韩生宣,就说明他有实力。这样的他,已经配得上北凉了。”

徐骁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带来一阵暖意,可这暖意却丝毫暖不了他心底的思念,反而让那份对吴素的牵挂愈发浓烈。他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在牌位上,指尖再次轻轻摩挲着牌面,像是在与吴素做约定:“凤年的游历还没结束呢,探子说,他杀了韩生宣之后,没急着回来,而是带着众人转道去了北莽。”

“北莽那地方,苦寒得很,冬天能冻掉人的耳朵,而且到处都是骑兵,百万铁骑虎视眈眈,凶险得很。” 徐骁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儿子的牵挂,可更多的却是信任,“不过我倒不担心他,这孩子心里有数,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去北莽也好,亲眼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亲身体验一下北莽铁骑的厉害,比在王府里听我讲一百次军情汇报都管用。让他知道,北凉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将来接手北凉,才能更清楚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