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捧着那份印着绝密印章的批示文件抄送件,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几乎是跑着找到还在实验室整理数据的秦念,声音因激动和一种巨大的压力而哽咽:“秦工!秦工!你看!首长的批示……最高保密!代号‘星火’!首长说……说我们是‘种子’!要我们燎原啊!”他激动地挥舞着文件,“首长还说,出了问题,他担着!这是何等信任!”
秦念接过文件,逐字逐句地看着那力透纸背的批示,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重。她感到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冲向四肢百骸,那不是单纯的喜悦,更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组长,这是动力,更是压力。我们……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泰山”批示的威力是惊人的。资源的涌入展现了强大的支持力度。
新的实验室不再仅仅是打扫出来的旧厂房。一夜之间,专业的工程队伍带着设备进驻,对选定的一座半地下库房进行紧急加固、全面防尘处理(甚至用上了高级别的空气过滤材料)、铺设独立稳压电路和专用地线。安保人员24小时轮岗守卫,凭证件和特定口令方可进入,气氛瞬间变得神秘而肃穆。
设备也不再是研究所内部协调的旧货。几天内,几辆覆盖着篷布的卡车深夜驶入,卸下了一批贴着封条的箱子。李文军带着敬畏的心情打开箱子,双手几乎有些颤抖地抚摸着那台真空镀膜设备冰冷的外壳,喃喃道:“秦工……这……这东西,我以前只在内部参考资料的模糊照片上见过,听说全国都没几台……这精度,咱们以前那土法子简直没法比啊……”
张海洋则围着那台崭新的、温控精度极高的扩散炉转了好几圈,想伸手摸摸又缩回来,咂咂嘴:“乖乖,这炉子,以后咱搞扩散,再也不用像伺候祖宗一样,一刻不停地盯着那破温度计,生怕它抽风了?”他好奇地凑近观察着精密的仪表盘,眼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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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资源的涌入也并非全然和谐。研究所里其他一些项目组,难免暗流涌动。
“老钱,你看这阵仗,‘星火’组这是要起飞啊!”无线电项目组的副组长李工拉着钱守诚抱怨,“咱们申请了半年的那台进口示波器,报告打上去石沉大海,他们倒好,连压箱底的宝贝都直接送上门了。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另一个搞材料分析的工程师也凑过来低声说:“就是,听说连配给他们的化学试剂都是光谱纯的,我们用的还是工业级的……这资源倾斜得,咱们这些‘后娘养的’项目还怎么搞?”
钱守诚此刻却异常沉默,他远远看着那戒备森严的新实验室入口,叹了口气:“老李,别说了。人家那是实实在在干出了成绩,是解决了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换来的。上面说得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支持,是学习。” 话虽如此,他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毕竟自己组里的项目也确实因资源受限而进展缓慢。
这股暗流,秦念隐约有所察觉。但她无暇他顾。研究所内部为他们召开了小型庆功暨动员会。会上,秦念坚持将李文军、张海洋推到台前,让他们详细讲述研发过程中遇到的具体困难、那些看似笨拙的土办法、以及一次次失败后摸索出的经验。“我们不是什么天才,”秦念诚恳地对着全场说道,“我们只是比别人多失败了几百次,多记录了几百个错误答案,然后运气好,碰巧找到了对的那条路。这功劳,属于团队里的每一个人,也离不开所里前期哪怕最基础的支持。”
她的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也稍稍平息了一些暗中的议论。会后,钱守诚高工走到秦念面前,脸色微红,语气却异常郑重:“小秦同志,我老钱……以前眼光浅了,说了些保守的话。你这‘争气芯’,实实在在争了口气!以后组里有什么需要经验上把关的,尽管开口!”
最让秦念意外和动容的,是几天后,古板的张工程师托人送来一本厚厚的、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被经常翻阅的《半导体物理基础》。她疑惑地翻开,只见扉页上写着一行刚劲有力、一丝不苟的字:
“理论根基,不可偏废。实践之树常青,然需理论之泉灌溉。望脚踏实地,戒骄戒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与秦念同志共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