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扭曲的身体似乎躁动起来,在陈默和掌心那个血字之间来回“扫视”,发出一种极其低频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声,充满了困惑和……愤怒。
它不再前进,但也没有离开。
它就那样堵在偏殿中央,无形的“目光”死死锁定陈默。
陈默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掌心向外,一动不敢动。
舌尖和嘴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
那污浊的人影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般的嘶鸣,终于开始缓缓后退,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那湿漉漉的拖沓声也渐渐远去。
陈默依然不敢动,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确认那东西真的离开了,他才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天光大亮后,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不语观,头也不回地冲下了山。
回到村里,老赵头看到他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脸色,以及嘴上凝固的血痂,什么都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他一碗热水。
陈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虽然能发出一点气音,但声带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完全无法形成清晰的音节。
一种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他还是中招了!
他猛地想起那些破戒后变哑的人,难道他们的嗓子眼里,真的被那种以“声”为食的东西,留下了某种“堵塞物”?
他颤抖着拿出纸笔,将自己在不语观中的恐怖经历写了下来,尤其是最后那个用血写“闭”字救了自己一命的情节。
老赵头看完,沉默良久,才用烟杆指了指后山的方向,沙哑地说:
“那东西……叫‘噬嗌’,古书上说的,以言为食,尤爱人声。你那个血字,沾了你的阳气和人皇血脉(舌尖血),暂时骗过了它,让它以为你已经‘闭口’,无食可觅……但它记住你的‘味道’了。”
陈默浑身冰凉,在纸上飞快写道:“那我的嗓子?”
老赵头摇摇头:“被‘蚀’过了,就算能恢复,也难如从前清亮。而且……”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着陈默,
“它既然盯上了你,就不会轻易放弃。你以后……尽量少说话,尤其是在夜里、在安静的地方。”
陈默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他不仅差点丢掉性命,还永久地失去了清晰说话的能力,更可怕的是,他被一个无形的、饥饿的“东西”标记了。
回到城市后,陈默的声带经过检查,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但他就是无法正常发声,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变得沉默寡言,精神也大不如前。
他不敢再去探索那些所谓的民俗禁忌,甚至害怕安静的环境。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害怕听到那湿漉漉的、沉重的拖沓声再次响起。
他知道,那不语观中的寂静,已经跟着他回来了。
而那个名为“噬嗌”的古老邪物,或许正潜伏在某个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他下一次……不慎出声。
他的世界,从此被套上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恐惧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