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隅作画的手一顿,黑色墨汁滴到纸上,晕染出一朵墨梅。
“兰华将军在照看。”
“嗯。”蔚隅淡淡应声,扫了一眼锦盒道:“还回去吧,我用不着。”
消失几天的兰华不知道抽什么疯,大清早把他偷偷叫到竺赫的小书房。
“皇帝怀疑少主已经痊愈,派了人来探查。”兰华皱着眉,“若他知晓真相,定会以欺君之罪挥师北上,北境危矣。”
“胡人蠢蠢欲动,皇帝还要依靠北境抗击胡人,想来不会在此时出兵。”
“他若相信北境,便不会派人前来探查。”兰华叹了口气,“说出来不怕夫人笑话,皇帝当初放少主回北境,正是因为少主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对朝廷没有威胁,才做出让步。”
“若朝廷得知竺赫已然痊愈,定然会将北境视为威胁。”蔚隅拧眉。
没有主家的北境就像没有狼王的狼群,看似强大,实则内部没有凝聚力,脆弱无比。
“我有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只是关键一环暂无人选。”
蔚隅对上兰华打量的目光,心下了然,沉声问道:“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小事,小事。”兰华捋着胡须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凤凰展翅的玉雕,“此为北境兵符,以此为凭可调动北境三十万大军。”
“将军的意思是?”
“希望夫人暂管兵符,以便让朝廷放下戒心。”兰华微微弯腰,双手捧着兵符抬到眉前,眼神诚挚,语气恳切:“望夫人不计前嫌,帮北境度过难关。”
蔚隅难掩震撼,双手轻轻抬了抬兰华的小臂,“将军言重,北境是竺赫的家,亦是我的家,北境的困局,我不会坐视不理。”
“夫人大义,我替北境百姓道谢。”兰华大为感动,将兵符递到蔚隅面前:“恳请夫人暂管兵符。”
“兵符还是由将军保管更为妥当。”蔚隅收回手,诚恳地道:“朝廷本就对竺赫的真实状况存疑,将军若是此时轻易将兵符交给我,朝廷定然会察觉北境的瞒天过海之计。”
见兰华面露犹豫,蔚隅趁热打铁:“将军若信我,不如让我去竺赫身边照料。”
刚想打瞌睡,兰华就送枕头来了,蔚隅正愁找不到办法去见竺赫呢。
兰华怔愣片刻,在蔚隅看不到的地方抽了抽嘴角。
他一句话把他架在火上烤,答应他,势必会暴露鹿城所在,不答应他,不就是明晃晃告诉他,“我们不信你”吗?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此子果然……城府颇深。
“夫人言之有理,只是鹿城一应事务皆幽北风决定……”兰华面露难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何不让竺赫回凛都?”
不让他去,也不让竺赫回来,其中必定有猫腻。
“夫人有所不知,少主前些日子已经押运辎重去往辽城了。”
兰华睁眼说瞎话,仗着辽城是他的地盘,说谎不打草稿。
“镇北王重病不治,前往辽城寻找世外高人,镇北王妃随行,将军认为这个理由如何?”
“甚好。”
兰华哈哈笑着拍掌。
好,太好了,简直是面面俱到,一箭三雕。
“那将军……”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去找夙喻将军商议。”
兰华收好兵符,马不停蹄地离开。
蔚隅不知道他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收回思绪,蔚隅这才发现,宣纸已经被墨汁渗透,纸上的人也早已看不出形貌。
“唉……”蔚隅轻轻叹了口气,将纸揉成一团,幽幽开口:“幽二,你说,云杲是不是在躲我?”
运往辽城的辎重早在半月前便从凛都上路了,兰华那么聪明,怎会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想来是竺赫让他这样说的。
抱着锦盒,一只脚刚跨出门的幽二挠挠头,以沉默应答,他也不懂竺赫公子在想什么。
“云杲啊云杲,为何要躲我呢?”蔚隅在心中默问,“是因为我强迫了你吗?”
可他真的只是,太害怕失去而已。
蔚隅深吸一口气,提笔着墨,在宣纸上画了几笔,一个身姿挺拔的人跃然纸上,又添了几笔,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带上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