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俺家那三亩地,不知道还在不在……”
类似的窃窃私语,像瘟疫一样在疲惫、饥饿、恐惧的人群中传播。
将领们骑着同样瘦骨嶙峋的战马巡视时,能明显感觉到士兵们投来的目光发生了变化,那里面不再有敬畏,只剩下麻木、怨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打量猎物般的光芒。
信任的基石早已崩塌,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身边的同伴会不会在下一刻为了活下去或者那虚幻的富贵,将刀子捅进自己的后背。
中军那顶相对“完好”、用几张破烂兽皮勉强搭起的帐篷里,死寂的气氛比外面更加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
董卓瘫坐在地上铺着的一张脏污熊皮上,原本肥硕如山的身躯似乎缩水了好几圈,肥肉松弛地耷拉着,华丽的锦袍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了泥泞、血污和食物的残渣,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汗臭、腐肉和绝望的难闻气味。
他眼神浑浊,瞳孔涣散,呆呆地望着帐篷角落里跳动的、微弱的篝火火焰,仿佛那里面能看到他早已逝去的权势和荣光。
李儒站在他面前,本就瘦削的身形如今更像是一根在风中摇曳的枯竹,宽大的衣袍空荡荡地挂着,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白,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里,还顽强地燃烧着两簇不甘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看着眼前这具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肉山,心急如焚,却又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岳父!岳父!您醒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儒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军中……军中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啊!”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骇人听闻的事实,声音带着颤抖,“易子而食!您听到了吗?这是亡国之兆!
再拖下去,不用吕布那条疯狗来攻,我们这几千人就要被这陇山活活困死、饿死、自己把自己吃光了!
必须立刻冲出去!冲出陇山,进入凉州地界,尚有一线生机!”
“冲?拿什么冲?谁去冲?”董卓有气无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李儒,又茫然地移开,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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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前面是韩遂、马腾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墙头草,他们巴不得老子死……
后面,是吕布那条甩不掉的疯狗,还有他那帮如狼似虎的并州兵……
外面,外面还有那些敲锣打鼓、不让人安生的鬼……凉州……凉州还回得去吗?回去了,又能怎样?”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自我怀疑,连续的惨败、众叛亲离、尤其是这无休无止、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软刀子折磨,已经将他昔日的暴虐、雄心和对凉州根基的自信,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现在只想蜷缩起来,躲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哪怕这个角落正在被死亡迅速吞噬。
李儒看着董卓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一股邪火混合着刺骨的冰凉直冲脑门。
他猛地踏前两步,几乎要贴到董卓脸上,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大盛,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诅咒般的语气说道:“岳父!常规的路子已经走绝了!
山穷水尽,唯有行险一搏,方能死中求活!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董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惊得稍微坐直了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好奇和……恐惧:“文优……你……你还有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