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李儒的出谋划策,哪怕是在绝境中,也还残存着一丝对本能的依赖。
李儒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帐篷内污浊的空气和所有的绝望都吸入肺中,转化为孤注一掷的勇气,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长安!”
“长......长安?”董卓彻底愣住了,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茫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长安不是已经被占了吗?”
洛阳早已是镜花水月,现在的他,连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
“重新夺回长安!”李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甚至有些癫狂的力量,“岳父!您清醒一点!别忘了,长安!那是西汉旧都!高祖龙兴之地!
城高池深,武库充盈!它现在是被孙坚那厮占了不假,但他孙坚是什么东西?一个长沙来的莽夫,在关中毫无根基!
他如今为了配合吕布围攻我们,主力尽出,长安城内必然空虚!守备松懈!”
他越说越快,语速如同连珠炮,不给董卓思考打断的机会:“我军如今虽疲敝,人数锐减,但您麾下最核心的飞熊军,尚存数千!
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真正精锐,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死士!他们对您的忠诚,尚未被完全磨灭!
只要补给一点点粮食,恢复些许力气,他们依然是大汉最悍勇的战士!”
李儒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快速划拉着:“我们可以这样:派一部兵力,不需要多,就让李傕或者郭汜带着,继续在这里吸引吕布和孙坚的注意,做出我们还在拼命西逃的假象!
而岳父您,则亲率所有飞熊军精锐,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人衔枚,马裹蹄,不走这该死的陇山大道,而是向北!
绕过陇山主峰,走那些猎户和采药人才知道的隐秘小道,翻越山岭,直扑长安!”
他的树枝重重地点在代表长安的位置,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狂热:“奇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孙坚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山穷水尽,还敢分兵,还敢反向突击他的老巢!
只要拿下长安,凭借坚城,我们就能站稳脚跟!到时候,我们手握旧都,就可以竖起大旗,号召三辅地区的豪强、收纳各地的溃兵!
吕布、孙坚算什么?他们劳师远征,后勤线漫长,只要我们在长安坚守数月,拖也能把他们拖垮!
届时,凉州的韩遂、马腾见局势有变,您董公还在长安坚挺,他们那些墙头草,未必不会再次观望,甚至可能为了利益再次向我们靠拢!
岳父!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是险招,更是唯一的活路!”
李儒的这个计划,堪称毒辣、疯狂,却又在绝境中透着一丝惊人的洞察力和想象力。
它完全跳出了当前“向西逃回凉州”的思维定式,利用了对方“胜券在握、主力尽出”的心理盲区,直捣其看似安全的后方核心。
这就像一头身受重伤的野兽,不再逃跑,反而龇着獠牙,扭头扑向猎人的咽喉!
一旦成功,确实有可能瞬间扭转战局,将一场毫无悬念的歼灭战,拖入一场胜负难料的持久对峙,甚至为未来的翻盘埋下火种。
董卓听完这石破天惊的计划,脸上非但没有出现李儒所期待的那种绝处逢生的兴奋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反而露出了更大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和犹豫。
他肥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风险的极度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