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伴随着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无攸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和困倦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再次变得沉重无比。她看着万卷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庞,意识迅速地沉沦下去,最终,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而无梦的睡眠之中。
`系统:从深度休眠中苏醒。生理指标趋于稳定。记忆缓存区检测到残余噩梦数据碎片,已隔离。环境确认:医疗区。侦测到关键情报交流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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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攸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心悸感攥住了她,仿佛刚从某个万丈深渊的边缘被拉回。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抓住梦中残留的影像,但那可怕的梦境就像指间流沙,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空洞的不安感。
她环顾四周,确认自己仍然在那个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但同时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暗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均匀的呼吸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循声望去,只见万卷正坐在床畔一张低矮的小椅子上,身体前倾,脑袋枕在交叠的手臂上,趴在床边睡着了。白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散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睡得很沉,甚至无攸刚才猛然坐起的动静都没能惊醒她。
无攸静静地看着她。万卷的睡颜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和精准,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柔软和毫无防备。(她真的……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不再仅仅是武器和系统的载体。) 这个认知让无攸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咔哒——”
医疗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狭长的、带着温暖色调的金色光线透了进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光斑。灶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作战服,但头盔已经取下,夹在腋下,露出一头略显凌乱的金色卷发和带着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蓝色眼眸。
她看到坐起的无攸,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调侃:“哟,看来你是睡饱了?外面天都快黑了。”她侧身让了让,示意帐篷外已是黄昏时分。
无攸没有理会她的调侃,黑玉般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现在,总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灶幺挠了挠她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行吧,你也算是亲历者,有这个知情权。”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这次事件的根源,是未知原因导致连接我们这个世界与其他多个世界的‘裂缝’突然、且极不稳定的扩大了。”
她用手指在空气中画了几个不规则的圆圈,代表不同的世界。
“你可以理解为,原本只是细微的渗水孔,突然变成了破口。而我们这个世界,不知为何维持了相对稳定的‘原样’,这就导致其他那些可能正在经历动荡、或者本身就极不稳定的世界,其内部积压的‘异常’和混乱能量,就像水流通过狭窄的通道时压力会剧增一样,猛地向我们这边‘喷射’了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依旧在熟睡的万卷,又回到无攸身上:“你听到的那个诡异口哨声,以及弥漫在雾气中的致命毒素,就是这次‘喷射’过来的产物之一。我们推测,这口哨声可能是一种定向的精神攻击媒介,而毒素则源自某个发生了严重生态或规则崩坏的世界。”
灶幺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这次事件的规模和性质都超出了常规异常点的范畴。估计,这次的新人培训会就此中止。所有幸存并达到基础标准的新人,可能会被临时授予‘见习维系者’资格,提前‘毕业’。”
她看着无攸,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们的第一次正式考核任务,很可能就是——前往那个或多个出现问题的源世界,修复裂缝,矫正世界动荡,从根源上阻止这种灾难性的‘泄漏’。”
“上面应该很快就会有正式通知下来了。”灶幺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万卷平稳的呼吸声和帐篷外隐约传来的嘈杂。黄昏的金光透过门缝,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却无法驱散那笼罩在未来的、巨大而未知的阴霾。无攸下意识地摸了摸风衣内侧口袋,那里装着那块依旧在散发混沌能量的棱晶。她的旅程,似乎即将踏入一个更加广阔而危险的舞台。
灶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在作战服的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密封严实的金属罐子,罐体呈哑光灰色,上面有着简单的气流指示标志。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她将罐子递给无攸,“根据监测,那种诡异的毒气还在持续从裂缝中涌出,并且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不只是迷雾之森,估计很快就会影响到更外围的区域。这个是高效防毒滤罐,专门针对这种神经毒素设计的,应该能适配你的面具。”
无攸接过罐子,触手冰凉沉重。她也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了那个灰黑色的半罩防毒面具。就在罐子靠近面具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接口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咔哒——嗤——”
面具侧面自动滑开了一个原本根本不存在的精密接口,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械咬合与气流自检声。紧接着,那罐子仿佛被无形的磁力引导,精准而顺滑地旋扣在了接口上,严丝合缝。完成连接的瞬间,面具的形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原本覆盖口鼻的半罩结构迅速延展、重塑,变成了一个更加贴合面部轮廓、覆盖区域更大的黑色口罩形态,只露出一双黑玉般的眼眸,看起来更加轻便紧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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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攸将改造后的防毒口罩戴上,试了试呼吸。气流畅通,阻力极小,几乎感觉不到额外重量,确实不会影响正常的行动和战斗。
就在这时,灶幺放在一旁的头盔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微光,内部的指示灯快速闪烁了几下。灶幺显然也感应到了,她立刻将头盔重新戴上,巨大的机械眼红光流转,似乎在快速读取信息。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任务的紧迫感:“好,紧急任务来了。目标就是那个不断喷吐毒气的源头裂缝。任务是前往侦查,评估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直接设法关闭它;如果不行,至少要在那里设置一个大型能量阻断器,延缓毒气扩散,为后续处理争取时间。”
无攸看向她:“那你是打算现在就去?”
“那当然。”灶幺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甚至带着点“终于来活了”的跃跃欲试。
无攸沉默了一下,问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的问题:“你不怕吗?”
“怕?”灶幺的机械眼似乎弯了弯,像是在笑,“起初当然是害怕的,任谁第一次面对未知的、能要命的东西都会怂。不过……”她的语气变得随意起来,甚至带着点调侃,“当这种事情变成三天两头的常态,打交道的对象从街头混混升级到异界魔神之后,反而觉得……有点枯燥了。就像例行公事一样,排查、分析、处理、报告,周而复始。”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巨大的机械眼直勾勾地“盯”着无攸,电子音里带着明显的诱惑:“所以,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来?就当是……提前参考一下‘毕业考核’的实地情况?”
无攸微微一怔:“可以吗?”
“这种外勤任务,按规定是可以携带少量协助人员的,毕竟有时候需要有人搭把手或者记录数据。”灶幺摊摊手,“不过嘛,一般我嫌麻烦,而且我自己也搞得定,所以基本都是单刷。偶尔……也想体验点不同的队伍配置,看看能不能有点新发现。”
无攸几乎没有犹豫,掀开身上的薄毯,从病床上利落地翻身下来,双脚踩在地面上,行动间还带着一丝久卧后的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了锐利:“现在吗?”
灶幺的机械眼红光稳定地亮着,点了点头:
“就现在。”
画面一转...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那不是简单的黑暗或光芒,而是一道悬挂在灰败森林背景上的、不断扭曲蠕动的“伤口”。它大约三米高,边缘不规则,如同被强行撕裂的空间薄膜,内部翻滚着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流光,仿佛有生命的血液在其中奔涌。浓郁的、带着甜腻腥气的紫色雾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渗出,与森林本身的灰雾混合,但颜色更加深沉,毒性显然也更烈。仅仅是靠近,就能感到一股精神上的压抑和皮肤传来的轻微刺痛感。
无攸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喉咙有些发干。她紧紧握住手中那柄教学用的镰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出发前,她看到万卷依旧在医疗帐篷里沉睡着,呼吸平稳,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叫醒她。此刻,独自面对这未知的恐怖入口,一种渺小感和紧张感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
“别这么慌啊,放轻松点。”灶幺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电子合成音依旧带着她那特有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慵懒调子,在这压抑的环境中莫名带来一丝安定,“我还在这里呢,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她说着,利落地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个金属长箱卸下,“砰”地一声放在脚边。箱盖打开,里面正是那支熟悉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黝黑的枪身在暗红光芒下泛着冷硬的质感。她动作娴熟地检查枪械、填充特制弹药、调整瞄准镜参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从容。
“好了,”她最后“咔嚓”一声将弹匣推入枪身,重新背起狙击枪,巨大的机械眼转向无攸,红光稳定,“那走吧。”
没有更多的动员或叮嘱,她率先迈开脚步,如同回家般自然,一步就踏入了那道不断扭曲、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红色裂缝之中。她的身影在接触裂缝的瞬间模糊了一下,随即被那片暗红彻底吞没,消失不见。
裂缝前,只剩下无攸一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防毒口罩过滤后的空气带着金属和未知化学物的冰冷味道。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相对“正常”的世界——灰暗、死寂,但却是她此刻认知中的“安全区”。
然后,她不再犹豫,握紧镰刀,学着灶幺的样子,向着那道暗红色的空间裂痕,一步踏出!
跨入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撞击或撕裂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穿过一层粘稠水膜的触感。周围的光线瞬间被扭曲、拉长,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高频的、仿佛来自宇宙背景的嗡鸣在颅内回荡。失重感袭来,方向感彻底混乱,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翻滚不休的暗红。
`系统!环境剧变!空间坐标丢失!物理参数紊乱!启动紧急适应协议……尝试重新定位引导者信号……`
系统的警告音在脑海中显得急促而遥远。无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心者】状态本能地开始收集周围混乱的数据,试图在这片色彩的混沌中寻找规律和锚点。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她知道,灶幺已经在前面了。而她自己,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