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渺小

时间,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意志强行凝固。

无攸手中紫白色镰刀挥出的轨迹,距离那朵蠕动的【梦魇之花】仅剩毫厘之差。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距离,却如同天堑般无法逾越。

整个世界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声音,失去了流动。

彩色铠甲人脸上那混合着贪婪、疯狂与最后时刻惊惧的表情,如同拙劣的面具般僵固;万卷从梦境桥梁尽头伸出的手,指尖因极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细节清晰可见,她脸上的惊恐与呼喊被定格在无声的瞬间;林默(黑甲女人)眼中闪过的错愕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担忧,也凝固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而无攸自己,保持着挥砍的姿态,全身肌肉紧绷,黑眸中倒映着那近在咫尺的邪恶之花,意志与身体却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飞虫,连思维似乎都变得迟缓。

唯一在“动”的,只有那朵【梦魇之花】。

它仿佛独立于这片被冻结的时空之外。漆黑的、触手般的花瓣不再扭曲,而是如同遇到了更高位阶存在的压制,开始微微颤抖,然后……如同被高温炙烤的蜡像,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坍缩!

没有滴落,没有蒸发。那构成花朵的、极致的黑暗与疯狂,就这么违背常理地化作一滩粘稠的、不断缩小的黑色液体,最终,彻底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仿佛它存在的根基,被某种更根本的规则直接“抹除”了。

凝固的世界骤然恢复!

时间的洪流重新奔涌,声音、色彩、动作瞬间回归!

无攸感觉挥砍的力量失去了目标,镰刀带着她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她惊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那里原本是彩色铠甲人胸口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个不断逸散着残余黑暗能量的破洞,以及铠甲人那张因极度惊愕和茫然而扭曲的彩色面孔。

“发……发生了什么?!我的花!我的力量!!” 彩色铠甲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如同失去一切赌徒般的嚎叫,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胸口的破洞,试图找回那消失的核心。

但变化并未停止。

脚下的“地面”——那黑白梦境崩溃后露出的虚无——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冰冷的金属感和惨白的灯光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温热、令人极度不适的触感。

无攸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她正站在一片……血红色的水面上。

水面无边无际,泛着粘稠的、如同血浆般的光泽,散发出浓郁的铁锈与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水并不深,刚刚没过脚踝,但那温热粘稠的触感透过靴子传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面上漂浮着零零星星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苍白骸骨,有的像是巨兽,有的则带着类人的特征,它们随着血水的微微波动而沉浮。

抬头望去,天空同样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血红。没有太阳,没有云层,只有一片均匀的、仿佛在不断滴落血珠的红色天幕,将妖异的光芒投射在这片诡异的水世界上。整个世界,除了血的红,就是骸骨的白,色彩对比强烈到刺眼,却又带着一种死寂的、令人疯狂的“醒目”。

“这……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了?!” 彩色铠甲人停止了嚎叫,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这超乎他理解的环境让他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赖以横行、甚至试图借此成神的力量源头刚刚被莫名抹除,转眼又坠入这比噩梦更可怕的境地,巨大的落差让他几乎崩溃。

然而,他的疑问和恐惧,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无可名状的恐怖所覆盖。

远处,一片巨大的、原本被认为是“背景”的、如同山脉般连绵起伏的“阴影”,……动了一下。

那“山脉”的轮廓开始改变,伴随着一阵低沉到足以让灵魂共振的、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摩擦声。血色的水面因此而荡开一圈圈巨大的涟漪。

然后,在无攸、林默和彩色铠甲人(如果他还能算是个“人”的话)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山脉”的一端,缓缓地、带着碾碎星辰般的沉重感,抬升了起来!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蛇头!

仅仅是一个头颅,就堪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方舟”般庞大!覆盖其上的并非鳞片,而是一种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血色脉络交织而成的、充满古老与蛮荒气息的角质层。头颅的轮廓线条优美而致命,带着一种捕食者顶端的绝对威严。

而最令人灵魂冻结的,是那只缓缓睁开的……竖瞳。

如同血月般巨大,占据了蛇头正面相当大的面积。瞳孔并非圆形,而是如同熔岩裂缝般的狭长竖线,周围是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色。当这只竖瞳完全睁开,并缓缓转动,最终“锁定”了他们这几个渺小如尘埃的存在时——

一种无法抗拒的、如同整个宇宙重量压下的注视感,笼罩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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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声音通过空气传播。

一个宏大、古老、冰冷、不带丝毫情感,仿佛由规则本身直接在他们脑海深处响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渺小的虫子们。】

声音不带疑问,只有陈述。

【仅给你们一次机会。解释。】

那竖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的肉体,直接窥视着他们的灵魂、记忆以及存在的本质。无攸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经历,甚至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都在这一眼下无所遁形。

【为何,我的‘花’,会在你们那里?】

“花”?祂指的是……那朵【梦魇之花】?!这尊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是那朵花的……主人?!

彩色铠甲人先是如同被冻结般僵住,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下一秒,那恐惧竟然如同冰雪消融般,被一种更加病态、更加狂热的情绪所取代!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瞳孔中倒映着那如山岳般的蛇首和血月竖瞳,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是……是……是真正的神!超越了维度!超越了规则!我终于……终于见到了!哈哈哈哈!”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竟然朝着那巨蛇的方向,如同最虔诚(或者说最疯狂)的信徒般,五体投地地跪拜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我……我好了!我啊!请让我……请让我成为您的代行者吧!我将奉献我的一切!我的灵魂!我的……”

然而,他狂热的祈求甚至没能说完。

那个冰冷的、直接响彻脑海的声音,毫无波动地打断了他,宣判了他的命运:

【好了。】

两个字,如同最终的裁定。

【属于你的一次机会,没了。】

下一刻,那血月般的竖瞳,微微……缩紧。

没有光芒射出,没有能量爆发。

跪拜在地的彩色铠甲人,他那彩色的、坚硬的、足以抵御强大攻击的铠甲,连同里面的血肉、骨骼、灵魂……他存在的所有痕迹,就在无攸和林默的眼前,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冰块,无声无息地、迅速地融化、分解、坍缩!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不到一秒钟,原地只剩下了一滩不断冒着气泡、散发着刺鼻腥味的粘稠黑水,然后那黑水也迅速渗入血色的水面,消失不见。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林默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她仅存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面对这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她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坚强,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她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在原地瑟瑟发抖。

那巨大的竖瞳,似乎对解决掉一个“用了机会”的虫子毫不在意,目光缓缓扫过剩下的无攸和林默。那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宏大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弃?

【令人讨厌的味道。算了,对你们不感兴趣。】

仿佛驱赶苍蝇般随意。

【滚吧。】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无攸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力量作用在她和林默身上!周围的景象——血色的水、天空、骸骨、以及那尊仅仅是存在就让人疯狂的巨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瞬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