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裂痕暗生

他们……竟然主动撤了?!在己方粮仓被毁、大汗暴怒的关头,他们不乘胜追击,反而主动收缩了?!

这无异于在颉利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又狠狠浇了一瓢滚油!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和羞辱!

“啊——!!!!”颉利再也无法抑制,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晃了晃,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在地!他死死抓住身旁亲卫的手臂,才勉强站稳。看着那片迅速变得死寂、只剩下自己一方士兵尸骸的废墟,看着那如同嘲笑般矗立着的、布满伤痕的玄冥盾,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到极致的狂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撤……军……”这两个字,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刻骨的恨意。颉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吐出。说完,他猛地转身,不愿再看那片让他尊严扫地的战场,在亲卫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向自己的金帐。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颓败与狼狈。

深夜,北狄大营,金狼主帐。

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重的药味也掩盖不住颉利身上散发的暴戾气息。他半躺在铺着华丽熊皮的软榻上,脸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双目紧闭,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伤与怒火交织,让他痛苦不堪。数名萨满和随军医官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阿史那咄吉侍立在榻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恭谨,亲自捧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递到颉利嘴边:“大汗,请用药。身体要紧,云州之仇,来日必报!”

颉利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咄吉,又看了看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烦躁地挥了挥手。咄吉会意,将药碗递给旁边的医官,示意他们退下。医官和萨满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大帐。

帐内只剩下颉利、咄吉和几名心腹怯薛。

“查!给本汗彻查!”颉利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野狐岭守军是干什么吃的?几千人守不住一个山谷?汉狗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摸到那里的?内奸!一定有内奸!还有今日战场!汉狗的动向如此诡异,我们的斥候是瞎子吗?!为何毫无预警?!查!所有与此事有关联的将领、斥候头目、负责后方警戒的万夫长……一个都不许放过!严刑拷打!本汗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捅了本汗一刀!!”

“是!臣弟立刻去办!”咄吉躬身领命,语气无比郑重。他转身,对着帐内一名心腹怯薛统领使了个眼色。那名统领会意,按刀躬身退出,显然是去执行大汗那充满血腥味的“彻查”命令了。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咄吉低垂的眼睑下,一丝冰冷而隐秘的寒光一闪而逝。彻查?正合我意!他心中冷笑。那些平日里只知对大兄阿谀奉承、对自己阳奉阴违的老牌贵族将领,那些掌控着重要部族兵力的顽固派……这次野狐岭失守的“罪责”,不正是最好的清洗借口吗?借大汗的刀,除掉这些绊脚石,何乐而不为?至于真正的原因?汉狗能悄无声息地摸过去,自然是因为……有人故意放松了某些区域的警戒巡逻力度,甚至“恰到好处”地调开了几支关键的巡逻队。这些,都将随着那些替罪羊的人头落地,永远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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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咄吉重新转向颉利,声音低沉,充满了“忧虑”,“粮仓被毁,军中存粮……恐难支撑太久。儿郎们怨气已生,各部首领那边……恐怕也需安抚。”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颉利的反应。

果然,颉利眉头紧锁,烦躁更甚。粮草,如同勒在脖子上的绞索,让他喘不过气。各部首领?那些贪婪的老狐狸,闻风而动的鬣狗!一旦得知粮草告急,谁知道他们会生出什么心思?

咄吉心中了然,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安抚各部。臣弟以为,明日一早,大兄可召集各部首领,晓以利害,重申复仇之志。同时,立刻派人飞马传令各部族,紧急征调牛羊粮秣,火速运往前线!严令各游牧部落,停止一切不必要的消耗!集中所有资源,支撑大军!待后方粮草稍聚,再图后计!”他的建议听起来完全是为大局着想,为颉利分忧。

颉利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算是默许。此刻的他,心力交瘁,已无暇去细想咄吉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

咄吉躬身:“大兄安心休养,臣弟这就去安排。”他缓缓退出金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帐内的灯火和压抑。咄吉站在帐外冰冷的夜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营地的烟火味和远处伤兵的呻吟,但他却仿佛嗅到了一丝……权力的芬芳。

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转向金帐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属于他亲卫统领的帐篷。掀帘进去,里面已有几名心腹将领等候。这些人,都是他多年来暗中笼络、安插在关键位置的力量,代表着一些新兴的、对颉利统治早有不满的中小部族。

“如何?”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低声问道,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咄吉脸上白天那副恭谨忧虑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深沉的算计。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一张粗糙的羊皮纸上迅速写下几个名字。都是那些在颉利“彻查”名单上、位高权重且与他不对付的老牌贵族将领。

“明日,‘彻查’开始后,这几个人……”咄吉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的嘶鸣,“‘罪证’要坐实!要快!要让他们……永远闭嘴!明白吗?”

几名心腹将领看着羊皮纸上的名字,眼中都闪过兴奋和狠厉的光芒,无声地点了点头。除掉这些人,就等于拔掉了颉利最坚实的几根爪牙!

咄吉放下炭笔,眼神投向帐外漆黑的夜空,投向那金碧辉煌的金狼大帐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极其隐晦、冰冷刺骨的弧度。

大兄,你的时代……该落幕了。草原,需要更强壮、更明智的头狼。这接连的失败和耻辱,就是长生天赐予我的……最好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