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卑职等无能!请大人责罚!”钱万贯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将清影巷刺杀失败、疑似“龙渊”出手、刺客尽数伏诛的情况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一遍,没有为自己开脱一句。
李元培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掌中玉球转动的速度都未曾改变。直到钱万贯说完,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李元培掌中那对价值千金的羊脂玉球,其中一个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一角!细碎的玉粉簌簌落下。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迸射出骇人的厉芒,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扰,瞬间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蠢货!”李元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冰冷,“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刺杀沈砚清?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以为他是谁?是街边任人宰割的商贾吗?!他是吏部尚书!陛下的心腹!执掌暗影卫的刀把子!动他?你们是在拿自己的脑袋,拿全家老小的性命,拿老夫的身家前程去赌!赌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局!”
他的怒斥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三人脸上。孙茂才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都是……都是钱万贯的主意!卑职……卑职是被他蛊惑的啊!”吴庸也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跟着跪了下来。
钱万贯强撑着没有跪下,但额角也是冷汗涔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
李元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怒极。他死死盯着钱万贯,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重新变得浑浊深沉,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更加凝练。
“事已至此,责罚你们于事无补。”李元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却更加冰冷刺骨,“沈砚清没有立刻动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确实没有铁证,他在等。其二,他在钓鱼,钓更大的鱼!”他的分析竟与钱万贯不谋而合,但更加一针见血。
“大人明鉴!”钱万贯连忙应声。
李元培缓缓靠回宽大的紫檀木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碎裂的玉球缺口,眼神幽深莫测,仿佛在飞速计算着棋盘上的每一步得失。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沈砚清的底牌和意图。”他沉声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老吏的算计和毒蛇的阴冷,“孙茂才!”
“卑……卑职在!”孙茂才连忙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
“你手下那个在刑部大牢当差的远房表侄,还能用吗?”李元培问得极其直接。
孙茂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能!能!那小子贪财好色,一直被我捏着把柄!”
“好!”李元培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启用他!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打探清楚昨夜至今,京都各处大牢,尤其是暗影卫黑狱外围,有没有新关押进去的重犯!特别是重伤未死、需要医治的那种!记住,要快!要隐秘!用最稳妥的单线联络!一旦发现蛛丝马迹,立刻回报!若暴露……你知道该怎么做!”最后一句,带着赤裸裸的灭口暗示。
“是!是!卑职明白!这就去办!”孙茂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起身,也顾不上仪态,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角落另一道隐蔽的小门。
“吴庸!”李元培的目光转向跪着的干瘦主事。
“卑职在!”
“你立刻回工部衙署,以核查‘皇陵冬修物料’的名义,调阅近三日所有宫禁各门,尤其是西华门、神武门的值守记录和人员出入登记!重点查夜间!查所有‘异常’的出入记录!哪怕是一点不合常理的细节,比如本该轮休的侍卫突然当值,本该当值的却告病,或者登记模糊不清的车辆进出!整理好,密报于我!”
“卑职遵命!”吴庸也领命而去。核查宫禁记录?这可比孙茂才的差事更凶险!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