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百户眉头一皱,眼中厉色一闪:“放肆。龙骧卫奉旨护卫听涛别苑,一切进出之物,皆需查验,此乃规矩,让开!”
“规矩?” 周猛也踏前一步,与李固并肩,怒目而视,“你们的规矩,就是变着法儿地刁难囚禁忠良之后?楚王项灏掘人祖坟、逼死忠烈、勾结外寇,证据确凿。你们的规矩,怎么不去查他?反倒在这里对着自家流血的将士耍威风。”
“混账,竟敢污蔑亲王,拿下。” 赵百户被戳中痛处,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他身后的龙骧卫立刻按刀上前,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谁敢!” 孙振怒吼一声,也抢步上前。三人形成一道人墙,与逼近的龙骧卫轰然撞在一起,推搡,怒骂,场面瞬间混乱。
就在这混乱推搡的最高潮,李固仿佛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得一个趔趄,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同时,一卷染着暗红、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布帛,从他怀中不慎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冰冷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恰好展开!
那密密麻麻、刺目惊心的血指印,那力透布背、字字泣血的控诉文字。如同最刺眼的阳光,瞬间刺破了庭院的薄雾,也狠狠刺入了周围所有龙骧卫的眼中。
“血…血书?” 一个离得近的龙骧卫士卒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念出了开头几个字:“…楚王项灏,遣爪牙掘我南疆镇南王府祖茔…威逼利诱…老卒张三…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声音虽低,但在死寂的庭院中,却如同惊雷炸响!推搡瞬间停止。所有的怒骂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百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见了鬼。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卷染血的布帛,又猛地抬头看向被周猛孙振扶住、一脸悲愤屈辱的李固,最后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龙骧卫士卒震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鄙夷的眼神!
完了,这东西怎么能掉出来?还当众被念了出来。
李固猛地挣脱周猛孙振的搀扶,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步踏前,指着赵百户的鼻子,声音悲愤欲绝,响彻整个庭院:“看,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你们效忠的朝廷。这就是你们护卫的规矩。忠良之后被囚禁,掘坟逼死老卒的恶贼逍遥法外,证据拍在脸上还要装瞎。这血书,就是十万南疆将士的心,就是那些屈死老卒的魂,你们…你们龙骧卫的刀,就是用来对准这些心魂的吗?”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赵百户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天…要变了。这卷该死的血书,这份被当众抖落出来的滔天丑闻,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李固狠狠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他的手里,也塞进了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听涛别苑,更将…不可避免地,以最快的速度,被呈送到那至高无上的龙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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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隙。项易平静地立于门内阴影之中,深潭般的眼眸扫过庭院中那凝固的一幕,扫过地上刺目的血书,扫过赵百户煞白的脸,最后投向皇宫那金碧辉煌的方向。
掀瓦点灯,惊雷已落。接下来,该听听那金銮殿上…是雷霆震怒,还是死寂的装聋作哑?
项家老宅后院,一处荒僻的柴房角落。鬼手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潮湿冰冷的墙壁阴影里,气息收敛到极致。他幽冷的目光,穿透柴房破窗的缝隙,死死锁定着几十步外,一个同样隐在对面巷口阴影里的“灰影”。
那灰影动作极轻,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时不时探头向老宅后院那片焦黑坍塌的望楼废墟张望,似乎在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感知着什么。
“第七个…” 鬼手心中默数,枯瘦的手指间,那柄淬毒的柳叶飞刀无声地翻转着,幽蓝的刃光在阴影中一闪而逝,带着嗜血的渴望。“摸老子们的老巢?找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脚步声,如同狸猫踩过落叶,从柴房另一侧的矮墙外传来。鬼手瞳孔猛地一缩!不是灰影的同伙!这脚步声…轻盈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久居地下的阴湿感,还有一种…陈年丹砂混杂着腐朽药草的气息?
一个佝偻、干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裹在一件宽大破旧的灰色斗篷里,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矮墙的阴影下。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下巴。那身影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巷口的灰影,也仿佛对柴房里的鬼手毫无察觉。
他微微抬起头,斗篷阴影下,两点浑浊却异常幽深的光芒,如同古墓中点燃的磷火,精准地投向柴房破窗的方向,恰好与鬼手隐藏的目光隔空相遇!
一个苍老、沙哑、如同两片锈铁摩擦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平静,直接在鬼手的心底响起,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紫霄落处…天地唯空…小娃娃,你家主子惹下的麻烦,可比这帝都城下的阴沟…深多了。想活命?今夜子时,鬼市…引魂灯铺子,过时不候。”
话音落下,那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地面的水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矮墙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巷口那个一直窥探的灰影,对此竟毫无所觉!
鬼手浑身寒毛瞬间炸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这老东西…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紫霄湮灭?他怎么能…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