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谷底那片无声蠕动的地狱。
“看看。仔细看看。那些在菌丝缠绕中无声挣扎、连求死都成为奢侈的蛮族战士。他们是敌,是入侵者,是手上沾满血腥的屠夫。但在此之前,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倚门而望,有妻儿翘首以盼,有属于他们的悲欢离合,有支撑他们存在的喜怒哀乐。在这腐髓毒菌之下,他们连保留一具完整的尸骸、保留一丝作为生命而非养料的体面都成了奢望。最终,他们的存在,被彻底降解为滋养下一轮恐怖蔓延的温床。这不是胜利的勋章,这是对生命本身最彻底的亵渎。”
“再看看我们自己的袍泽。”项易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矛,指向那名手背焦黑、惊魂未定、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的老兵。“仅仅一缕逸散的、微不足道的孢子。若非鬼手反应神速,毒元操控已达化境,此刻,他已成为这蠕动地狱中新的一员。此物,如同一条双头皆噬的深渊魔蛇。它噬敌,亦随时准备反噬执刃者自身。今日,它在我们精密的掌控之中,是神兵利器。他日,若因一次意外的碰撞,一次微小的疏忽,一次元力的失控。”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最终定格在鬼手幽绿的瞳孔上。“甚至,因人心深处那永无止境的贪婪与对力量的盲目崇拜,令其彻底失控,蔓延出这十万莽莽群山。”
项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之上砸落的寒冰陨石,带着粉碎一切侥幸的冷酷。
“山外是什么。是阡陌纵横的田园。是炊烟袅袅的村落。是车水马龙的城镇。是千千万万手无寸铁、只知春种秋收、生儿育女的凡俗百姓。面对此等邪物,他们能做什么。引颈待戮。那将是一幅何等惨绝人寰的景象。尸骸盈野,白骨露於野。城郭化为巨大、蠕动、不断扩散的菌类魔巢。哭嚎声将撕裂苍穹,绝望将浸透每一寸土地。届时,我砺锋营,是护佑家国的神兵,还是带来万物终焉的灭世之魔。”
“天律司代天行罚,诛绝的将不仅仅是我项易项上人头。而是整个砺锋营上下,从你鬼手,到雷洪、阿苏、无影,石头,忠叔再到每一个士卒的名字,都将被刻上灭世罪人的烙印。形神俱灭,不入轮回。连带所有与我们血脉相连、因果牵扯之人,皆受株连,万劫不复。这。便是你们心中那镇营神兵所能承载的所谓荣耀与力量吗。”
字字如冰锥,句句似寒雷。
谷底陷入一片死寂。连风拂过菌尸发出的细微嘶嘶声,都清晰得如同亡魂在耳边呜咽。雷洪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渗出细微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阿苏深深低下头,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连鬼手眼中那狂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幽绿鬼火,也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剧烈地闪烁、摇曳,最终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忌惮与后怕所取代,那狂热熄灭了,只剩下沉重的阴影。那名受伤的老兵,更是如坠冰窟,牙齿咯咯作响,浑身筛糠般颤抖。
力量,令人强大,更易令人迷失。当毁灭的力量变得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如此恐怖,足以碾碎人性中最基本的对生命的敬畏与对存在意义的思考时,那持刃者,便已半只脚踏入了非人的深渊。项易的质问,没有丝毫悲悯,只有赤裸裸的、关于力量本质与存在代价的终极叩问,如同最刺骨的寒风,将砺锋营众人从追求纯粹杀伤力的狂热迷梦中狠狠拽出,逼迫他们直面那狰狞力量背后所连接的、足以吞噬整个文明的恐怖深渊。
“此菌。”项易的声音恢复了冰原般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亦不容置喙的最终决断。“列为砺锋营最高禁忌。非种族存亡之绝境,非我亲口谕令,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不得擅动分毫。所有现存菌源,由鬼手以秘法亲自封存,置于九重禁制之下,严加看管。你当前第一要务,非是培育强化此菌,而是倾尽所能,研制出能瞬间将其从根源彻底焚灭的终极手段,以及能有效抑制其活性、防止意外扩散的药剂。此二物,关乎我砺锋营存续之根本。若有丝毫泄露、半点失控。”
项易的目光如同万载玄冰,冻结在鬼手脸上。“鬼手,你当知,后果绝非你一命可偿。”
“属下。谨遵世子谕令。”鬼手深深躬身,头颅几乎触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彻底明白了。这禁忌之力,是悬在整个砺锋营,更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其锋芒所向,噬敌,更噬己。掌控它,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无影在前引路,项易踏入血嚎谷深处那如同巨兽咽喉的矿洞。洞壁并非浑然天成,布满了古老而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无声诉说着久远岁月前的故事。越往深处行进,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能量越发精纯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色雾气,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奇异律动。岩壁上,天然形成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清晰脉动,昭示着此地正是血纹矿脉的核心富集区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矿洞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天然石厅内,项易的目光被岩壁上并非矿脉的刻痕牢牢攫住。
那是古老的石刻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