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泽、朱承煊、朱承玉、朱承岳四人,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冲了下来。他们身上的华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沾满灰尘,脸上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尊贵,就像四条被彻底打断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

他们冲到白玉台阶之下,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对着那道身影,拼命地磕头。

“儿臣救驾来迟!求父皇恕罪!”

“父皇!都是六弟!都是朱平安这个逆贼!是他带兵逼宫,是他要谋反啊!我们是来保护您的啊父皇!”朱承泽涕泪横流,指着广场对面的朱平安,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将自己犯下的所有罪孽,都推到别人身上。

t朱乾曜没有看他们。

他甚至没有低头。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穿透了摇曳的火光和冰冷的铁甲,精准地落在了他那个依旧端坐于马上,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六子身上。

父子二人,隔着一座巨大的广场,隔着三千铁甲,隔着满地的血与火,遥遥对视。

朱平安也看着他。

他的心脏,在看到朱乾曜出现的那一刻,确实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计划被彻底颠覆、自己沦为棋子的愕然。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疯狂运转。贾诩的情报,陆柄的锦衣卫,母亲的玲珑阁……所有信息都指向父皇被软禁。可此刻眼前的一幕,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电光火石间,西门吹雪斩杀“影”后,那个顶尖刺客临死前不甘而释然的眼神,以及那句含糊不清的“奉陛下之命……”,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迷雾!

原来如此。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由他这位父皇,亲手编织的,用来引诱所有野心家登台表演的,巨大骗局。所谓的软禁是假的,宫城失守是假的,甚至连哥哥们的张狂与愚蠢,都可能是被刻意纵容的结果。

他们这些所谓的“九龙”,不过是舞台上,供他一人取乐的,提线木偶。而自己,只是其中跳得最欢,演得最像样的那一个。

想通这一切,那股冰冷的愕然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平静。朱平安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但他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半分下马的意思。

他看到朱乾曜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没有对儿子造反的愤怒,甚至没有对这场惨烈厮杀的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平静。

小主,

就像神明,在俯瞰着脚下厮杀的蝼蚁。其中一只蝼蚁,跳得格外欢,甚至妄图掀翻棋盘,这让他……有了一点兴趣。

仅此而已。

“老六。”

朱乾曜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