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龙椅上,皇帝的身影依旧隐在珠帘之后,模糊不清。下方,文武百官鸦雀无声,连平日里最敢直谏的御史大夫,也紧紧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死寂之中,七名身穿朴素灰袍、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会融入殿柱阴影中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龙椅之侧。他们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气息,但他们的出现,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大宗师!
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守护朱家皇室最后底蕴的恐怖存在,竟然一次性出现了七位!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群臣。
没有言语,没有威胁。
但那股无形的、如同泰山压顶般的武道威压,却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任何异议,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小主,
原本几个还想硬着头皮,以“京师孩童失踪案”为由,请求陛下彻查以平息物议的重臣,瞬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已非朝会,这是武力震慑!
然而,这种以绝对武力强行压制的手段,非但不能统一思想,反而彻底坐实了“皇帝已被国师完全控制”的猜测。最后一批还对皇室抱有一丝幻想的忠贞之士,此刻也彻底心寒。
...
半月后。
就在天下沸反盈天,京师暗流涌动之际,位于帝国南疆,与南璃国接壤的镇南王府,也迎来了决定命运的时刻。
王府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凝重的气氛。
年过五旬的镇南王朱常烨,身着四爪的亲王常服,面容威仪,但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挣扎。他手中同样拿着两份文书:一份是朝廷六百里加急送来,严令他紧闭边境,严防南璃异动,并随时准备听调北上“平叛”的谕令;另一份,则是几乎同时由万知楼渠道送来的《告天下书》以及义师已在南璃望北关集结的密报。
世受皇恩,忠君事国,这八个字早已刻入他的骨髓。他本能地抗拒“造反”二字。然而,那告示中所描述的血腥景象,又像梦魇一般缠绕着他。他仿佛能听到无数孩童的冤魂在哭泣。更重要的是,他镇南王一脉的基业就在此地,一旦卷入这场漩涡,无论胜败,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父王!” 一个清朗而带着急切的声音打破沉默。说话的是世子朱不辞,他年轻,面容英挺,眼神中带着一股锐气与侠义。“您还在犹豫什么?万知楼立世数百年,何曾有过如此破釜沉舟之举?那血书细节,若非真实,岂能编造?君王无道,以子民为药引,此乃亘古未有之暴行!我等若再固守所谓的‘愚忠’,岂非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天下民心已失,义师代表的是天道人心啊!”
“住口!” 朱常烨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转身,眼中满是血丝,“你懂什么?!‘造反’二字,岂是轻易说得出口的?这是要将我镇南王府上下数千口人,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朝廷再不堪,如今尚有大军,有悬镜司,有皇室供奉!那义师看似声势浩大,不过是乌合之众,能否成事尚未可知!一旦我们表态支持,便是再无退路!”
“可若我们按兵不动,甚至听从乱命,与义师为敌呢?” 朱不辞毫不退缩地反驳,“那便是与天下人为敌!父王,您看看这告示传出后的天下大势!漕运已断,边军抗命,朝臣离心!这棵大树,内部早已被蛀空,只剩一个空壳了!我们还要为它陪葬吗?”
“你……” 朱常烨指着儿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驳斥那血淋淋的现实。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心腹将领未经通传便直接闯入,脸色凝重地单膝跪地:“王爷!世子!前线急报!义师主力,号称十万,已抵达南璃望北关。旌旗蔽日,刀甲鲜明,先锋斥候已至关下十里!看情形……不日即将叩关!”
“什么?!” 朱常烨和朱不辞同时失声。
消息来得太快了!快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决断,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了他世代镇守的雄关!
望北关,原南璃边军帅府,此刻已成了抗暴同盟的前敌总指挥部。
巨大的沙盘前,气氛同样凝重。顾云帆、少林枯智神僧、太华长冲道长、苏云袖、北莽左右大汗等联盟核心人物齐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沙盘主位,眉头紧锁的林青阳身上。
沙盘上,代表武威城的模型巍然耸立,后方则是蜿蜒通往京师的路线。
“林代盟主,还犹豫什么?” 乌维右大汗声如洪钟,指着沙盘道,“武威虽险,但我北莽勇士和中原豪杰合力,不惜代价,未必不能一鼓而下!只要打通此关,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师!时间拖得越久,给那国师准备的时间就越多!”
“阿弥陀佛,” 枯智神僧双手合十,面露悲悯,“强攻雄关,必是尸山血海,生灵涂炭。关内守军,亦是大晋子民,同室操戈,徒增杀孽,实非我等所愿。”
长冲道长抚须沉吟:“若能劝降镇南王,兵不血刃拿下此关,自是上上之策。只是……观其至今未有表态,恐怕……”
苏云袖美眸中满是忧虑,看向林青阳:“林大哥,镇南王态度不明,风险太大。你若亲身犯险,万一……”
林青阳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沙盘上那座象征着艰难抉择的关隘,又看向在座的每一位前辈、战友,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诸位前辈,乌维大汗,苏姑娘,”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决断力,“时间,我们耗不起。国师丹成在即,每拖延一日,他便多一分把握,天下便多无数枉死的冤魂。强攻武威城,纵能攻克,亦必元气大伤,耗时日久,正中国师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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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武威城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座雄关后的王府。
“而镇南王朱常烨,我研究过他的生平。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相反,他治军严谨,爱惜民生,在边关一代颇有贤名。而且早年与家师有过切磋,家师曾言镇南王胸有沟壑,武道成就亦是不俗。如此人物,面对这等绝灭人伦的暴行,内心绝不可能毫无波澜。他如今的沉默,更多是出于对家族基业的顾虑和对未来的恐惧。”
林青阳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决定:“所以,我意已决。明日,我亲自入镇南关,面见镇南王父子,陈说利害!”
“不可!”
“太冒险了!”
众人纷纷反对。
林青阳再次抬手,压下了所有声音,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这非是一时冲动。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第一,我代表的是天下正道与苍生公义,身份足够,诚意也足。若派他人,分量不够。”
“第二,我与镇南世子朱不辞是故交好友,在场的诸位也有很多人曾与朱兄共战于北疆。”
“第三,” 他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这或许是避免一场血战,最快,也是最后的希望。为了关内关外可能免于战火的数万、数十万生灵,为了能早日抵达京师,斩除元凶……这个险,值得一冒。”
他看着众人,缓缓道:“当然,我不会将联盟的命运,完全寄托于敌人的仁慈之上。”
他转向地图,开始下达命令:“顾山长,请你即刻整顿大军,做好强攻准备!若明日午时之前,我未出关,或者关内升起狼烟为号……那么,便请诸位,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城!”
“同时,”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斩邪’小队全员,若攻城信号发出,你们不必再等待最佳时机,立刻根据二皇子提供的情报,寻找一切可能的路径,绕过镇南关,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直扑京师!目标只有一个——刺杀国师,摧毁丹房,我也会尽快前往京师与你们汇合。”
这条命令,意味着一旦谈判破裂,斩首行动将提前发动,不计代价,不计牺牲!这将是一场赌博,赌上“斩邪”小队所有人的性命,去博取那唯一的一线胜机!
“青阳……” 沈孤雁眼中含泪,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
枯智神僧长诵佛号:“阿弥陀佛,林大侠悲天悯人,勇毅果决,老衲佩服。”
决议已定,无人再异议。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南疆的群山。
武威城那巨大、布满岁月痕迹和繁华的城门,在沉重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仅容一骑通过的缝隙。
林青阳今日未着甲胄,只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色文士长衫,腰间未曾佩带他那柄名动江湖的见心神剑,长发仅以一根木簪束起。他的面容平静,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不是走向龙潭虎穴,而是去赴一场寻常的友人会。
晨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轻轻一夹马腹,座下骏马迈开蹄子,不疾不徐,向着那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武威城城门,缓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