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听着宁丞那句“狼王”,下意识指尖轻点桌面,他沉思了片刻,才开了口:“哥哥,我要你带领数百人,趁着现在雪灵主力尚未攻往雪狼谷,护送族内幼崽撤离雪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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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宁丞一瞬间皱起的眉目,宁修一点点勾起嘴角,眼底带着宁丞看的懂的决然,“不得再返回雪狼谷。”
视死如归的眼神让宁丞心头被烫了一下,随后就是寒意密布。
他看着宁修,就好像在看着当初的自己,只是不同于从前。
从前是他将宁修护在身后,将生路全然留给宁修,自己只身朝着死路而去。
现在却反了过来。
宁丞直直对上宁修的目光,他拒绝了宁修的命令,“不,我会带人杀出一条血路,送你与幼崽离开雪狼谷。”
宁修指尖蜷缩,他眼底情绪一点点凝结,看着宁丞那不肯退让的模样,一字一顿:“现在,我是雪狼狼王。”
宁丞没有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宁修。
二人谁也不肯退让。
好半晌,宁丞才轻笑一声,低低地应了声:“是,狼王。”
见宁丞应下,宁修才松了口气,他将一切都部署好。
幼崽与青壮先行,剩余的,随他与雪狼谷共存亡。
……
宁修站在谷口上方,衣摆上的血痂被夜风掀起细碎的声响,混合着身后的步伐,让宁修微微回了神。
“小修长大了。”
宁修微微侧眼,看到的就是宁丞那复杂的眼神,宁修收回目光,看着已经开始飘起雪花的雪原,他只轻声开口:“是哥哥教的好。”
他只是学着宁丞的样子,去当好一个雪狼狼王罢了。
当夜色微微笼罩在雪原上时,宁修与宁丞,一扇一剑,为身后数百青壮族人与那被护在中央的幼崽,于雪灵先行军中,为其杀出一条血路。
西侧失守,雪灵主力军不日而至,今夜是最佳的突围时间。
乌金铁扇擦着宁丞的面颊而过,在宁丞的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线,宁丞眼也不眨,甚至头也不偏离半寸,抬手之间长剑已然朝着宁修而去,那长剑擦过宁修发丝,也不曾惊起半分涟漪。
宁丞失了武器,只朝着耳侧一伸手,擦着他脸颊过去的乌金铁扇就被握在了他的指尖,扇刃处还滴答着血,宁丞也不看后面被乌金铁扇而杀了的尸体,只后仰躲过攻势,再次抬手震了扇面,就是数十道银针飞矢而出,连带着自扇刃而出的劲风与妖力,将面前数十雪灵搅成血雾。
血雾再次沾染上隐匿的雪灵,叫其显露出身形。
而那边的宁修,在宁丞的长剑擦过发丝时,便抬手一握,温热的剑柄让宁修嘴角带起些弧度,他不曾回头,只猛然将插入身后雪灵尸体中的长剑拔出,血线带出,沾染到了宁修耳侧,他眼底神色不曾变过半分,就是手腕带着长剑,朝着一挥,剑刃弥漫妖力带着破空的剑气横扫而出,将面前几人横腰而斩。
宁修与宁丞且战且行,在擦肩并行之际,二人本命武器物归原主。
他们踩着血,踏着尸,终究是一路从雪狼谷杀到了东侧防线,又再次从东侧围剿的敌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宁修抹去眼角的血色,只看了眼宁丞,没有道别,只一句:“哥哥,莫回头。”便再次杀入敌群。
宁丞一身血衣,他握着手中长剑,看着奋力杀敌的宁修,看着身侧聚拢的族人与幼崽,到底还是抬了脚步,朝着生路而去。
这一战,东侧防线的守卫与护送幼崽的数百人,死伤惨重。
新雪飘散,也盖不住这漫天血液。
宁修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宁丞的背影,叹息声散于新雪中。
哥哥,莫回头。
宁修带着幸存半数守卫退回了雪狼谷。
到了后半夜时,本该停歇的战斗声,却自谷外响起。
宁修站在谷口上方,经久不散的血腥味也不曾让他皱起了眉目,他望着那片雪地之上。
是一片红衣肆虐,泛红的妖力与鲜红的血液纠缠在一起,让宁修目光微缩。
颜玉溯。
只一眼,宁修就认出了敌群之中的颜玉溯。
宁修率人出谷迎接,众人且战且退,才悉数回到了雪狼谷,将三族挡在谷外。
此刻的三族尚未决定是否要强攻雪狼谷,也算给了他们一丝喘息时机。
宁修看着颜玉溯面上挂着血渍,红色衣袖处不住朝下淌着血液,但他的眉眼依旧像极了宁修记忆中九尾狐该有的样子。
颜玉溯旁边跟着的是九尾狐残存的族人。
九尾狐一族的狐王颜无宁,与不到二十位的九尾狐族人。
一只幼崽都没有。
九尾狐一族,比雪狼族还要惨上几分。
颜无宁对上了宁修的目光,就在下一秒主动避开,他扫视了周围一圈,想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九尾狐幼崽同雪狼幼崽被我一同安排撤离雪狼谷了,就在这里只会被困死,没有任何生路可言。”宁修察觉到了颜无宁的动作,从前的事端在此刻激不起半点儿心绪。
仇,早就报了。
插在心脏处的那一刀,便算他们之间的事了结了。
更何况,如今是种族存亡的关键之际。
颜无宁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哑着声:“谢谢。”
小主,
颜玉溯可不管这些,想睡了宁修的九尾狐又不是他,他能拼的半死把人带出来,就已经够对得起自己的心了。
“九尾狐族地彻底失守,围剿九尾狐的那四族已经整合兵力往雪狼谷来了,我们要早做打算。”
轻飘飘的话语揭过了尸身血海的壮烈,也揭过了九尾狐十不存一的惨烈。
颜玉溯到九尾狐族地时,看到的就是化为狐形的颜无宁,身后九尾只余四尾的颜无宁。
颜无宁身后是满地残肢,还有尚未化形的幼崽被按死在雪地里,那般……令人绝望。
他看着颜无宁破釜沉舟的想要用自己身死换取对面大片敌人的性命。
那一刻的颜玉溯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数万年前的谈和真的起到作用了吗?
颜玉溯低垂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次抬眼时,那狭长的狐狸眼就带了丝慵懒,“雪鸮族善空战,这谷怕是拦不住雪鸮,还有霜羽族的半鸟人也能浮空,七族汇合,怕是十死无生。”
宁修看了眼夜空,才把目光落在颜玉溯身上,看着颜玉溯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宁修声音平稳:“你想说什么?”
颜玉溯挑眉,随手将衣袖处的血液拧去,看着血液滴落在雪地上,融了一大片雪,他看也不看宁修,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知道了?”
帝清被囚前,除了让他带离宁丞与香寻外,也告诉了他莲心在宁修这儿。
同源共生。
只要帝渊死了,这万族便会乱,只稍稍乱上片刻,他们便有生路可言。
宁修眼底微光一沉,他沉默半晌,才问了句不相干的话语:“你与他相识多久?”
颜玉溯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宁修,嘴角漫开弧度,“万年之久。”
宁修突然冷笑出声,他眼底不含半分温度:“我雪狼一族,从不需旁人搭救。”
从前,他护不住父母,护不住兄长,护不住池祁。
可现在,他要护宁丞,护雪狼,护……帝清。
哪怕声嘶。
哪怕力竭。
要死,也是他死在前头。
颜玉溯看着宁修,嘴角漫开的弧度愈发大了起来,他笑出了声,“宁修啊,世间难得两全法。”
宁修就那么看着颜玉溯。
世间难得两全法。
好半晌,宁修才移开目光,意味不明的反问了句:“他死了,我雪狼一族便能不死一人?”
颜玉溯愣了一下,随后眉眼处都染上了无奈,“不能。”
宁修又问:“他死了,外面七族便能即刻退去?”
颜玉溯挪开目光:“不能。”
宁修不再同颜玉溯纠结于这一问题,他只开口:“一队守夜,其余人休养生息,准备明日迎战。”
“是。”
宁修不曾安排九尾狐那十几个人要做什么,只叫人给九尾狐划分了一处住所,颜玉溯也不曾管九尾狐的部署。
颜无宁在众人都离开后,才叫剩余的族人先去休息,随时准备迎敌。
第二日天还不亮,那围剿九尾狐,差些把九尾狐灭族的四族便浩浩荡荡的聚在了雪狼谷外。
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雪狼族兵分两路,一路正面迎敌,一路与九尾狐仅存的那十几人于谷口之上,死守雪狼谷上空的战场。
一连数日,在七族猛烈的围攻下,雪狼谷险些失守。
宁修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个死去,眼底是化不开的狠厉与那自心底升起的一星半点儿的绝望。
宁修指尖微颤险些握不住手中的乌金铁扇。
雪原的新雪盖不住这一片的血腥,也盖不住这遍地的尸体。
他好像,护不住了啊……
白色雪花落在宁修的发丝,他睁着眼看着天空灰蒙蒙的样子,眼底还带了丝迷茫。
“宁修!”
耳边是颜玉溯突然破音的呼唤,宁修微微回神,却只看到一柄染了血的长剑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飞矢而过,将一雪鸮拦腰切断。
宁修朝着长剑飞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就是一身血衣的宁丞。
他从尸身血海里走来,一步步朝着宁修走来。
那么缓慢。
却又那么坚定。
“小修,哥哥来了。”
耳边那句“哥哥,莫回头”还回荡在耳侧,却与眼前一幕相互交织。
我于尸身血海将你送往生路,你却背离生路,再次朝着尸身血海而来,只为那句“小修,哥哥来了。”
宁修眼尾有些泛红,他哑着声音,将长剑还于宁丞,在斩杀靠近的雪鸮后,哑着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回来?”
宁丞与宁修并肩而立,身后是赶来的颜玉溯。
颜玉溯看到宁修被救下后,才舒了一口气。
随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宁丞身上,眼底亦带着询问。
宁丞眉目漫着星星点点笑意,“我已遵从狼王之令,将幼崽与族人寻往安全地安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