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一挥手,挡住大片半鸟人的霜羽,语调里还带着对七族散不去的杀意:“我不是叫你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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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丞眼也不抬,将颜玉溯背后的攻势挡了大半,才开口:“我弟弟在这浴血奋战,我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朝着生路走?”
颜玉溯身后狐尾摇摆,一条火红狐尾朝着宁丞而去,卷上宁丞的腰部,将他带离原地,躲过扑面而来的攻势。
而后颜玉溯的一条尾巴松开了宁丞的腰,微微在宁丞面前垂下,宁丞脚尖轻点颜玉溯送过来的尾巴,借着力道朝前杀去。
宁修紧随其后,话语里却不依不饶:“你这是违抗命令。”
口口声声唤他狼王,却还是回头入了这一眼看不到头的路。
宁丞轻笑,话语里带着纵容,“那狼王想怎么处置你哥哥呢?”
宁修泄了气,只能转头将情绪发泄在七族身上。
他拿宁丞没办法,亦如宁丞拿他没办法一样。
他早该猜到的,宁丞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领了狼王令?
风卷起新雪,落在宁修染血的眉骨,瞬间消融成水,混着血珠滑落。
雪狼一族损失惨重。
而七族更是死伤无数。
就在众人还在奋死拼杀时,那攻势猛烈的七族却突然朝后退去,一点儿也不恋战。
宁修握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乌金铁扇脚下趔趄,却在下一秒,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宁丞扶住。
宁修回头看了眼宁丞,面色凝重,声音微哑:“不对劲。”
就在宁修话音落下之际,那染了血雪地突然剧烈震颤,冰层炸裂的脆响从谷外蔓延至谷内,碎裂的冰棱混着暗红血珠弹起,又重重砸落。
与此同时,天际传来一阵清越空灵的鹤鸣,穿透云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抬眼望去,就看到铅灰色的天幕被一道金光撕裂,八只通体莹白的玄鹤振翅而来,玄鹤首尾相接,牵引着一辆极尽奢华的座驾,自九天之上缓缓降落。
玄鹤振翅悬停,座驾稳稳停在雪狼谷上空数十丈处。
一只手从座驾中伸出,挑开低垂的帘幕,自座驾中走出,站在为首的玄鹤背部,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片尸身血海的惨状,眼底却无半分波动,他目光与宁修遥遥对上,带出了些许戏谑:“如何?帝清与雪狼一族,你选谁呢?”
宁丞长剑一横,将宁修挡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那半空中那一袭黑衣的帝渊。
宁修甩落乌金铁扇上的血珠,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狠厉如淬了冰,却偏生勾起一抹冷笑:“选你死。”
帝渊丝毫不在意宁修的话语,他掀了眼皮,只一伸手,那座驾内便飞出来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帝渊身前,白衣早已被暗红血渍浸透,凝固成深浅不一的斑块,边缘处还带着细碎的冰渣,锁链穿透了肩胛骨,将他的身形牵扯的摇摇欲坠,那自肩胛骨涌出的血液就那么一点点与白衣上的斑驳重叠,帝渊就那么随意的伸出手,提着那道身影的肩胛骨处的锁链,迫使那人就那么站在那,退不得,倒不得。
是帝清。
宁修瞳孔微缩,指尖死死捏着乌金铁扇,眼底戾气翻涌似要实质化一般。
帝清只微微抬眼,鸦睫上沾着血霜,他看着地上的宁修,看着宁修一身血衣,嘴角动了动,却没吐出半个字来,只那双眼底依旧带着点点笑意,似是在安慰宁修。
帝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晃动手中的锁链,迫使帝清身上不住地流下血液,他看着宁修那满眼的杀意,对着帝清嘲弄出声:“你瞧瞧,看样子你的苦肉计也并非没有作用,这不就让这小狼崽子宁愿苦战,也不愿交出莲心,换雪狼一族苟活。”
帝清收回目光,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痛楚,他眉也不曾皱起半分,声音虽弱,却异常平稳:“那你慌什么?慌这赌局,会是我赢吗?”
七族围剿,雪狼一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可帝渊还是来了。
还是带着他来了。
美名其曰,让宁修看看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让他看着宁修身死的样子。
这几日,帝渊就不曾从帝清嘴里听到半句好话,除了唤他兄长的那次。
帝渊再次晃动了下锁链,半眯着眼,他冷笑:“既然你这么喜欢赌,不若我与你再赌一场。”
帝清没有回答,只微微合上了眼。
帝渊嘴角漫起一丝冷笑,他凑近帝清耳侧,“那便让兄长来帮你看看,这小狼崽子对你是真情假意好了。”
帝渊将目光投向宁修,只轻点脚尖,脚下的玄鹤便拉着座驾彻底落在了这片雪原之上。
帝渊并未从玄鹤身上走下,地上都是残肢血液。
帝渊掀了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宁修,“选我死?谁能杀我?你?”
随后帝渊目光又落在了捏着长剑的宁丞身上,“你?”
目光再次落于一身红衣的颜玉溯身上,眼底嗤弄更甚:“还是你?”
帝渊平等的看不起每个人。
话音堪堪落下,帝渊笑出了声,他扯着锁链,让帝清与他靠的极近,他指着帝清的心口处,“那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来杀了我,杀了……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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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地上的血沫与碎雪,混合着漫天新雪,围绕在宁修周围,他指尖捏着乌金铁扇,看着将帝清挡在前面的帝渊,目光里没有半分犹豫,便是手腕用力朝外一甩,乌金铁扇划破空气,朝着帝清脖颈处划去,不带有半分停滞感。
眼看着乌金铁扇即将削去帝清的头颅,帝渊终究是变了脸色,他猛地扯动锁链,迫使帝清与他一起微微侧身,乌金铁扇紧贴着帝清的脖颈处划过,流下浅浅的一道血痕。
若帝渊不退,那帝清必死。
帝渊眼底蕴藏着翻涌的戾气,在乌金铁扇原路返回之际,只微微抬手,那乌金铁扇就被他打落在玄鹤背上,他踩着乌金铁扇,对着帝清冷笑:“你还真是选了个狠心的狼崽子。”
帝清眼底带起清浅的笑意,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死于宁修之手。
被帝渊踩在脚底的乌金铁扇化作点点星芒再次回到了宁修的指尖,他掀了眼皮,遮不住眼底的杀意:“只有你一人怕死。”
同源共生。
若帝渊怕死,他便不会任由乌金铁扇划过帝清的脖颈。
帝渊半眯了眼眸,他沉下声音,再次耐心开口:“交出莲心,我允你们雪狼一族苟延残喘,否则……皆死。”
宁修嗤笑一声,他眉眼带着肆意的神采:“我雪狼一族绝不跪着生。”
宁死,
不跪。
帝渊面色一沉。
好。
很好。
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没有再搭理宁修,只看向宁修身后的雪狼一族,扬了音调:“你们的狼王似乎并不在意你们的死活,现在……”
帝渊话语顿了顿,眼底闪过趣味,似是很期待亲族反目成仇的戏码,他接着说道:“谁能杀了宁修,我饶谁不死。”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
宁修握着乌金铁扇的指尖紧了又紧,却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信他的族人。
好半晌,都没有人有所动作。
即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狼王已然宣战。
那,他们便战。
帝渊冷笑,只随意的挥了挥手,那远处撤离的七族,便再次杀了上来。
说不清这场战役持续了多久,宁修只记得满眼的血,满地的残肢,有自己的族人,亦有对面七族之人。
乌金铁扇也数不清替他挡下了多少次致命伤。
“宁丞!”
耳边是颜玉溯的喊叫声,宁修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宁丞手握断裂的长剑,满身是血的倒在了满地残肢之上,那断裂的长剑散发着微弱的光,似乎还在试图替宁丞挡去向他袭来的攻势。
而颜玉溯被数十人围着根本脱不开身。
宁修指尖中的乌金铁扇在他看向宁丞倒地的那一刻,便脱离了指尖,朝着地面砸去。
“哥——!”宁修已然不设防,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宁丞的方向而去,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才想起来化作狼型朝着宁丞奔去,宁丞——!
宁修凄厉的叫声混合着耳边破空的攻势。
宁修将一身血衣的宁丞抱在怀里,语不成调:“哥!你醒醒!哥——!宁丞——!求你,求你,你醒醒,宁丞!”
许是听到了宁修嘶哑到极致的哭喊声,宁丞只微微睁眼,语调极尽温柔:“小修乖,哥哥没事。”
宁修泣不成声,连忙点头应下:“我乖,我乖,哥,求你,别丢下我,求你,小修求你了。”
就在宁修抱着宁丞泣不成声时,七族漫天的攻势并未因为宁丞倒地而停止,他们的攻势朝着设不设防的宁修而来,意在……要宁修的命。
被宁修丢弃在残肢血沫中的乌金铁扇,在察觉到宁修有危险的那一刻,便化作星芒挡在了宁修背后,试图如从前一般,护住自己的主人。
但,就在乌金铁扇到的前一刻,宁修背后却亮起了一片柔和的白光。
帝渊嘴角溢出一丝血液,他猛然看向帝清,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惊愕,“你疯了?!”
帝清不断咳出血液,他看着那里,目光缱绻。
比你本命武器先到的,是我漫天的爱意。
小修,愿你往后,都能得偿所愿。
帝清死了。
死在了他日思夜想的雪原之中。
他曾说,孤乃战神燕王,护你一人,足矣。
池祁护不住的宁修,帝清最终还是护住了宁修。
后来的这场战役,雪狼族惨胜。
没了帝渊的七族,终究还是乱了。
世间难得两全法。
宁修一身血衣,抱着破碎不堪的帝清,他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他只知道,帝清死了。
死在这漫天飞雪中。
突兀的,宁修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想看看你死的模样’。
‘甘愿死在小修手里’。
宁修低头看着已然没了生息的帝清,他才发觉帝清与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甘愿死在小修手里’。
他好像从未对帝清说过:我心悦于你。
宁修抱着帝清跪坐于新雪覆盖的雪原,他看着帝清的尸体在自己怀里逐渐消散。
眼底是止不住的无力。
他好像,连帝清的尸身都留不住。
尸身消散,只余下一枚莹白的种子落于宁修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