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名宫女被选作“洞主”,穿黑衣戴鬼面,面具上的窟窿里只露出双惊恐的眼。她们在烛火里穿梭,手里拖着铁链,链环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刻意装出的凄厉哭嚎。履癸与妹喜换上绣着冥纹的黑袍,自称“天帝天后”,白日在宝盖下饮宴时,让“天妃”们跪在地上斟酒;夜里便提着灯笼逛“幽冥界”,看“洞主”们被扮作鬼差的侍卫用鞭子抽打,谁要是哭声不够凄厉,就被扔进“黄泉”池里呛水,直到咳着血求饶。
地宫深处还藏着间“炼狱房”,墙上钉着铁钩,挂着剥下来的人皮,据说都是反抗的百姓。
白日里的宝盖流光溢彩,夜里的地宫血污横流。履癸就在这人间与幽冥的幻梦里醉生梦死,听着“天妃”们的笙歌与“洞主”们的哭嚎,竟真以为自己是能主宰生死的天帝。只是他没看见,那些被当作星辰的宫女,眼底藏着的恨意比夜明珠还亮;那些扮作鬼差的侍卫,握着鞭子的手早已攥得发白。这用民脂民膏堆起的天堂与地狱,早已被怨怒的烈火点燃了引线,只待一阵风来,便要炸得粉身碎骨。
妹喜嫌宫室太少,履癸又征发十万民夫修建容台、长春楼,说是要与群臣同乐,实则是为了安置更多抢来的美女。派出去选美的宦官像恶狼般扑向民间,有女子的人家吓得连夜逃亡,却仍有无数少女被强行掳走。有个织锦的女子被拖上囚车时,母亲追着车跑了三里地,摔倒在石子路上,额头磕出鲜血,哭喊声震野:“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可囚车终究远去,只留下一路散落的丝线,像女子无声的眼泪。
夏国百姓再也熬不下去了,成群结队逃往商国。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跪在商侯宫门前,额头磕得鲜血直流:“请商侯救救我们!再晚一步,我们就要被履癸逼死了!”连夏国的大臣也偷偷跑来,有位白发老臣抱着商侯的腿痛哭,花白的胡须沾满泪水:“履癸为了给妹喜建琼楼,竟用活人殉葬,连七岁孩童都不放过啊!城门外的白骨堆得像小山,王上再不出兵,夏国就真的没人了!”
商侯看着眼前这些血泪斑斑的百姓,又听伊尹禀报夏都守军早已军心涣散,士兵们私下里都说:“商侯若来,我们便开城门迎接。”他知道,时机已到。遂召集各方诸侯,在殷地会师。祭坛上,商侯登高一呼:“履癸暴虐,天怒人怨,今日我们共举义旗,只为解万民于倒悬!”众诸侯齐声响应,声震云霄,战车上的甲士举起戈矛,寒光映着朝阳,照亮了每个人眼中的决绝。商侯命人作《汤誓》,历数履癸罪状。
履癸正搂着妹喜在长夜宫的暖阁里对饮,案上的鎏金酒壶里盛着刚启封的昆仑雪酿,酒香混着炭盆里的银炭香,裹得人浑身发懒。妹喜赤着脚踩在他膝头,指尖蘸着酒液在他胸口画圈,发间的珠钗随着笑靥轻晃,撞得烛火明明灭灭。
“报!”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阁内。“王上!商侯率诸侯联军杀过来了!”
履癸手里的鎏金酒爵“哐当”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泼了满地,溅在妹喜曳地的华服上,洇出大片深色的渍。“一群乱臣贼子,也敢犯上?”调集夏都所有兵马,连守卫宫禁的侍卫都派了出去,仓促迎战。这些士兵多是强征来的百姓,甲胄不全,手里的兵器锈迹斑斑,行军时哀声遍野,没人愿意为桀王卖命。
数日后,夏、商两军在鸣条列阵。黄沙漫天,旌旗猎猎,夏军虽多,却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涣散;商军则军容严整,将士们铠甲鲜明,眼神里燃烧着怒火。商侯立于阵前,高声宣读檄文:“履癸自绝于天地!宠妖女而弃元妃,罪一;灭同姓之有缗氏,罪二;起倾宫累死万民,罪三;为酒池、肉林侈费民财,罪四;为长夜宫纵淫不理朝政,罪五;滥杀忠臣贤士,罪六;听任奸小乱政害民,罪七;命五国助纣为虐,罪八;索天下女子财富,罪九;役民开河屠戮无数,罪十……”每念一条,商军便齐声呐喊,声浪压得夏军阵脚都在松动,有夏军士兵悄悄放下了兵器。
履癸在阵中听得暴跳如雷,拔剑直指商侯:“胡说八道!给我杀!”夏军如潮水般涌来,商侯亲自擂鼓,鼓声咚咚,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激起万丈豪情。伊尹挥动令旗,商军分成数路,像利刃般插入夏军阵中。夏军本就不愿为履癸卖命,接战不久便纷纷溃散,有将领大喊:“我们降了!”调转矛头直冲桀王的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