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广选声色

“好。”他握紧她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那只早已松松垮垮的翡翠镯子,道:“朕答应你,一定照办。”

杨艳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她抬手想再碰碰他的脸,却在中途垂落。气息断绝的那一刻,她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意,仿佛终于放下了心头所有的牵挂。

杨后下葬后的头三个月,司马炎确是郁郁寡欢,凤仪宫的陈设原封不动保留着,偶尔路过,总要驻足片刻。可这份悲伤,终究抵不过帝王骨子里的好色天性。没了杨艳在旁或明或暗的约束,他心里那点被压抑的放纵,便如脱缰野马般奔了出来。

后宫里的数百佳丽,起初还能让他流连几日,可新鲜劲一过,便觉个个都失了滋味。某日晨起对着铜镜,他望着自己鬓边尚未染霜的发丝,忽然觉得该趁盛年多享些艳福。一道新的选美诏书随即发出,更添了条格外霸道的规矩:选美期间,天下暂停嫁娶,凡适龄女子,须先经宫廷挑选,敢有私藏者,以抗旨论处。

旨意一下,各州郡的中使便如狼似虎地动了起来。这些捧着尚方宝剑的女官,专挑门户清白、容貌出众的女子,不管是书香门第的娇女,还是商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只要被她们看中,便由不得家人分说,拉着便走。有哭着哀求的,被斥为“抗旨不尊”;有想送重金打点的,反被中使拿住把柄,说“以财贿干涉选美”。那些被选中的少女,只能红着眼圈拜别爹娘,被塞进马车,一路呜咽着往洛阳城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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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月光景,各路中使便带着选来的女子陆续回京。宫门前的马车排成长队,一个个妙龄少女穿着新衣,却掩不住脸上的惶恐与泪痕。清点下来,竟有五千余人。

司马炎望着宫门前绵延数里的马车队伍,车帘后一张张或羞怯或惶恐的脸庞,像开得满山满谷的花。杨后在世时总劝他“节制”的话语,此刻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捻着胡须笑了笑,对身旁内侍道:“既然来了,便都留下吧,别委屈了这些姑娘。”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五千余名女子的命运,尽数收进了这深宫内苑。

打这以后,太极殿的早朝成了稀罕事。司马炎索性把奏折搬到了寝殿,却常常对着美人的笑靥走神,朱笔悬在半空,半天落不下去。白日里,他爱携着新入宫的娇娥在御花园闲逛,看她们扑蝶时裙裾飞扬,听她们唱江南小调时吴侬软语;到了夜里,更是没了章法,今日宿在栽满桃树的披香殿,明日又转到临着湖水的汀兰轩。

有时喝了几杯酒,兴致上来,便让内侍一次传三四位美人过来。烛火摇摇晃晃照在满殿的绫罗绸缎上,脂粉香混着酒气,熏得人骨头都酥了。他搂着这个的腰,听着那个的笑,把批阅奏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贴身太监小声提醒“明日有急报”,都被他挥手斥退:“天大的事,也等朕醒了再说。”

一身精力像被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往温柔乡里淌。没过多久,他眼下便有了青黑,连走路都带着几分虚浮,可只要一看见那些年轻鲜活的面孔,便又打起精神,仿佛要把这后宫的春色,都一口口吞进肚里才甘心。

可终究是血肉之躯,哪里禁得住这般无度。不过半年,司马炎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往日里红光满面的脸颊添了几分蜡黄。一日早朝,他刚坐上龙椅,便眼前发黑栽倒在地,吓得朝臣们魂飞魄散。此后便病卧龙床,连奏章都无力批阅,只得召来太医日夜诊治。幸得宫中良医手段高明,调理了月余,才算勉强捡回半条命,能扶着内侍的手起身,偶尔处理些紧急朝政。

司马炎虽日日在后宫流连,被脂粉香迷了多半心神,却终究没忘杨艳临终前那双眼含泪的嘱托。杨后离世两周年的那日,宫中刚过了忌辰,他便传下旨意:册立镇军将军杨骏之女杨芷为后,入主凤仪宫。

这位新后小字男胤,名芷,字李兰,入宫时刚满十八。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眉眼间既有少女的明媚,又带着几分世家女的端庄。她生得明眸皓齿,顾盼间似有流光,体态婀娜如弱柳,却又不失风骨。更难得的是性子贞静,待人接物总是温和有礼,侍奉司马炎时更是低眉顺眼,进退有度,将“妇道”二字践行得无可挑剔。他批阅奏折时,她便在一旁静静研墨;他偶感疲惫时,她总能适时递上一盏温度恰好的清茶;即便司马炎偶尔带着酒气晚归,她也从无半句怨言,只细心伺候他宽衣安歇。

司马炎对她,竟也生出几分与对杨艳相似的疼惜。或许是念着杨艳的旧情,见她便如见故人影子;或许是被她这份不争不抢的温顺打动,在厌倦了后宫的争风吃醋后,反倒觉得凤仪宫这份安宁格外可贵。他给她的恩宠,竟渐渐赶上了当年的杨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