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石邃弑父

几次碰壁后,石邃索性开始独断专行。他自行任免官员,调动地方军队,甚至私自在东宫设立刑狱。消息传到石虎耳中时,这位沉醉的帝王却突然雷霆震怒,将石邃召到殿前厉声责骂:“此等军国重事,竟敢私自处置,隐匿不报!你居心何在?莫非欲借此渐夺朕权,以图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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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邃站在殿下,听着这翻覆无常的斥责,心中积压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冷笑:“父王,先前儿臣但凡遇到事务,皆如实向父王呈报,可父王总觉这些事琐碎,斥责儿臣不该拿这些小事烦扰您。如今儿臣想着自行决断,以免再惹父王不快,可父王却又因此怪罪儿臣。如此一来,儿臣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究竟该如何行事才妥当啊。”

这番话如同利刃,戳中了石虎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这位本就残暴多疑、统治专断的君主,对下属的要求全凭自身情绪与权力需求定夺。此刻被亲生儿子质问,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只见他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玉杯应声碎裂,酒液溅湿了明黄的龙袍:“来人!给我狠狠鞭笞这逆子!”

左右侍卫如狼似虎般冲上前,一把将石邃按倒在地。牛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高高扬起,又狠狠抽在石邃身上。每一鞭落下,都在他的皮肉上绽起一道紫黑的血痕,鲜血瞬间渗出锦袍,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一朵朵惨烈的花。

石邃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剧痛不发出一丝呻吟,可那钻心的疼痛不仅让他身体剧烈颤抖,更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恨意。这仇恨的种子,就此在血肉模糊中深埋。

鞭笞之辱过后,石邃在东宫养伤月余。伤口渐渐愈合,可心中的恨意却愈发炽烈。他索性称病不再理政,每日在府中以酒色麻痹自己,只是每次酒醉之后,便会对着亲信絮絮叨叨:“陛下难以侍奉,我欲效仿冒顿杀父自立旧事,谁人助我?”

当时,石虎的另外两个儿子,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皆得宠信,尤其是石宣,时常被石虎召入宫中议事,赏赐的珍宝比东宫还要丰盛。石邃看着兄弟们日益显赫,心中的妒火与恨意交织,对二人早已恨之入骨。

一日深夜,侍中李颜在府中设宴招待朝中亲近之人,石邃带五百披甲武士不请自来。他满身酒气,双目赤红,一把将案上的酒樽扫落在地,拍案而起:“我身为太子,竟不如河间公得宠!今夜我便去杀石虎石宣,你们敢随我去吗?”

李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殿下醉了!今日且饮酒,此事容日后再议。”他身后的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劝太子莫要冲动。

石邃早已醉得神志不清,哪里听得进去?他翻身上马,大叫道:“快随我去杀皇上!杀河间公!有不从者,立斩!”

武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动。宾客们更是吓得四散奔逃,有几个胆小的甚至钻到了案桌底下。李颜跪在马前叩头苦谏,额头撞在青石地上鲜血直流。石邃在马上摇晃了几下,终究支撑不住,昏昏沉沉中被侍从扶着回宫去了。

石虎沉迷于酒色之中,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见石邃多日称病不朝,心中生出几分疑虑。本欲亲自前往东宫探视,临行之前却召来国师佛图澄,这位来自西域的高僧精通方术,预言向来精准,是石虎最信赖的智囊,因此宫中大小事务往往要先征询他的意见。

佛图澄只说了一句:“头曼单于骄,冒顿射父骄。”言罢便躬身告退,任凭石虎追问也不再多言。

这十个字如同一记重锤,在石虎心中激起千层浪。头曼单于因骄纵儿子冒顿,终被其以鸣镝射杀夺位。国师这话,分明是在暗示石邃有不臣之心!他在殿中踱来踱去,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香炉,惊起一阵青烟:“我已是天下之主,他身为太子,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亲生父子之间,难道非要像头曼与冒顿那般相互猜忌、刀刃相向吗?”

可佛图澄的话又如警钟在耳畔回响,思来想去,石虎终究还是打消了亲自探视的念头。他唤来心腹女官刘氏,命她捧着汤药前往东宫,名为探病,实则暗中观察石邃的动静:“仔细看他言行举止,若有异常,即刻回报。”

刘氏捧着鎏金药碗踏入东宫时,石邃正因宿醉未醒,歪在榻上昏昏沉沉。听闻是父皇派来的人,他混沌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一团怒火,那些鞭笞的剧痛、反复无常的斥责、无处申诉的委屈,此刻全化作对石虎的怨毒。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