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种子,一旦播下,便会在土壤中悄然孕育。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朱祁镇在批阅(实则是听王振念读和解释)奏章时,遇到一份杨士奇关于减免江南赋税的冗长题本。小皇帝听得昏昏欲睡。
王振念完,轻声解释道:“杨阁老此议,是体恤江南百姓去岁受了水灾,民生艰难。一片仁心,实为可敬。”
朱祁镇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杨师傅的奏章,总是这样长么?”
王振微微一笑,语气充满了理解与同情:“杨阁老乃三朝元老,经验丰富,虑事周详,故而奏对往往详尽。只是…”他略作停顿,观察着小皇帝的神色,才继续用一种充满关怀的口吻说道:“老奴瞧着,杨阁老今年已是古稀之龄了吧?这般年纪,尚且日日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每每思及此,老奴心中实在…实在是不忍啊。陛下您看,这份题本上的字迹,比之去年,似乎也略显颤抖了些许…”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老臣的“体恤”与“担忧”,没有丝毫指责之意。
朱祁镇顺着王振的话,看向那份题本。他不太分辨得出字迹是否真的颤抖,但“古稀之龄”、“日日操劳”、“不忍”这些词语,却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他想起每次召见时,杨士奇那满头的白发和迟缓的步伐,童稚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模糊的感觉:杨师傅,是不是真的太老了?老得连写字都费力了?这样老的师傅,处理这么多繁重的事情,会不会…出错?
“太皇太后祖母也常教导朕,要体恤老臣。”朱祁镇小声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陛下仁孝,实乃天下万民之福。”王振立刻躬身颂圣,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杨阁老若知陛下如此关怀,必定感激涕零。只是老奴妄自揣测,或许…或许内阁事务,若能多几位年富力强、如杨荣师傅般精力充沛的官员分担些许,让杨士奇师傅能稍稍颐养,于国于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巧妙地将杨荣拎出来做了对比,既显得自己公允,未一概否定老臣,又将“年迈恐误事”的暗示,更深地植入了小皇帝的心田。
这一次,朱祁镇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看着那份长长的题本,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光,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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